悼J先生

今日秋分，周五。臨近周末，忙了一天，晚飯後坐下來。打開郵箱，照例收到“chant de la terre”（土地之歌）有機農場的每周訂菜郵件。於是打開郵件，準備訂下禮拜的菜。見郵件開頭貼有一張農場工作人員的照片。想，這不是每周四往我們這邊“風車昆蟲坊”送菜的那位先生嘛。

再往下看，居然是一封吊唁：

“Chers clients,
Nous venons d'apprendre la mort brutale de notre collègue J.
Il parcourait la région pour livrer vos paniers de fruits et légumes, il préparait et montait également les étals sur nos marchés...
Nous sommes tous très choqués et attristés, pensons fort à sa famille et en particulier à F, sa compagne.“

”親愛的顧客們，
剛剛得知我們的同事J先生驟然離世。
他身前曾為我們整個區運送蔬果籃，準備並安裝我們在集市上的棚架……
這道消息是如此突然，讓我們悲痛不已，權且給他的家人尤其是伴侶F女士寄上我們深深的哀思。“

與這位J先生并不相識，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土地之歌“為本地的一個有機農場，幾乎所有的應季有機蔬菜都是他們自己種植，然後分別在農場商店、各鎮集市或以菜籃子形式售賣。”菜籃子“制很是方便，顧客在農場網頁上訂好每周的菜。農場會把訂好的菜籃子送到各小鎮的固定點，然後由顧客自己去取。

”風車昆蟲坊“是我們這裏的運送點，菜籃子每周四晚就會運到”風車坊“旁的舊農廐房内。籃子為一種特製的重複使用長方形綠塑料筐，上面用一張牛皮大紙把每位顧客的蔬果蓋住，保護隱私。牛皮紙上夾著每位顧客的姓名、當周的菜單及報價，菜單背後還有每周的農場時令菜譜。

”風車坊“十幾個籃子會從下到上曡成兩三縱，等顧客自己來取。顧客會將上周的空籃子置於一旁，等下周回收利用。每個籃子有自己的編號，農廐内裏門樁上夾有一張顧客名單，附有每位顧客對應的籃子編號（每周會變）。守農廐的是一扇帶木栓的老木門，沒有鎖，顧客自己拉開木栓，按編號取自己的籃子。如果自己的籃子在下面，就先要把上面那些籃子先擺到旁邊，才能取到。

上個學年每周四，下午送女兒去音樂學院回來，我會順道去”風車坊“取菜籃子，有時候到得早些。有幾次，碰到”土地之歌“的小卡車停在庭院内，正準備往下卸籃子。就是這樣與負責運輸的J先生打了兩三次照面。

J先生留著長髮，頭頂打個園髻，臨耳際剃成一圈時髦的平頭，個頭不太高，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那幾次，他見我去得早，等在一邊。於是問了我的姓名，特地把我的菜籃子拿到一邊，先給我。

後來，每周，一直到昨天的這個周四：每次去取菜，都發現我的菜籃子擺在兩三縱籃子堆的最上面！

暑假前某次周四去”風車坊“，又碰到J先生。特地就此感謝他。

他說，知道您每次都來得早，籃子擺在上面，容易取些。

心裏一股友善的暖流：雖然素不相識，這位先生可真是個細心人！

沒想到，他就這麽突然地離開了這個世間。以後再也不會打照面了。

看著農場的吊唁郵件與J先生在運輸車駕駛室内的照片，不禁流下兩行熱淚。

感慨此世間這生與死的無常，也且送上一個陌生人的哀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