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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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明月仍當空

被困住的語言:我在廣東不敢用粵語點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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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是我家庭生活的主要語言。我不知道粵語是爸媽教的還是外公外婆教的,它是我的親人們無意中傳授給我的一種語言。平常與爸媽溝通,有親戚來訪,或者跟好友出去閒逛,彼此大多時候都是用粵語來交流。在這種隨和親切的交談環境中,自己對粵語的發音沒太多在意,而且語速較快,即使有時吐字不清也無關緊要。

由於學校不講更不教授粵語,所以我的粵語詞彙只停留在「家庭生活」版面,至於其他較為專業的範疇就會有很多詞不會用粵語讀出來,但這也沒關係,夠用就行了。當地土生土長的同學,包括我,在課間或放學後一般會用粵語來交談,有時我還會從他們口中獲取新的粵語詞彙,例如「沃爾瑪」的「沃」字我到了高中才知道怎麼用粵語正確地讀出來,以前我都是用粵語讀成了「鍋爾瑪」,直接把普通話的讀音嫁接在粵語上。長年累月的校內普通話運用把我的粵語困住在了只限於跟親朋好友溝通的空間裡,一旦走出這個「朋友圈」,我似乎就成了一個不會講粵語的人了。

說到不會講粵語,我想起自己經歷過一次在麥當勞裡的尷尬點餐過程。由於自己從小比較內向,不擅言詞,所以當獨自跟外人說話時,難免會有些「羞澀」,並且心情緊張,說話會慢一點。然而這次,我卻說不出話來了。

「下一位。」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櫃檯面前。

「請問要啲咩?(請問想點些什麼)」

「額......」我抬頭看著屏幕,心裏快速閃過八號餐、薯條不加鹽、可樂少冰等字樣。

「唔該要一個八號餐,跟住(然後)薯條唔要(不要)鹽,可樂少啲冰(少點冰)」我心裡默念了一遍。

店員眨了眨眼,疑惑地看著我。

這時,我張開嘴,準備把剛才的準備好的話語說出來。

「額......要嗰個(那個)......八......」我用手指著後方的屏幕。店裡的氣氛變得凝重,我好像聽到後面排隊的人鼻孔裡噴出的抱怨的空氣的聲音。

「係咪八號餐?(是不是八號餐)」

「係啊,跟住......」

我發現那幾個簡單的粵語字詞竟被堵塞在喉嚨裡說不出來,我開始慌了,我不敢再說下去了。

「薯條不要鹽,然後可樂少點冰。」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我轉用普通話流利地說了出來。

店員聽後微微一笑,用普通話回答;「好的。」

本來打算堂食的,但我怕別人用另類的眼光看我,所以就選擇了打包。後來,我一般都用普通話點餐,省時又省心。

這件事過後,我思索了很久。當走出「朋友圈」後,到底是什麼讓我的粵語能力瞬間被削弱?是緊張,還是不熟練?或是根本上,我沒有一次是認真且正確地說過粵語?


我發現,在家庭的語境中,在與好友相處的語境中,由於有種熟悉感,所以說起粵語來很自然、語速也較快,那個時候自己的關注點並不在語言本身,而是在與家人或好友相處的過程上,所以就算說得不準、說得不請,也無所謂。但是,在陌生的環境中,當熟悉感蕩然無存,自己就既要思考說些什麼,也要思考怎麼說出來,那麼關注點就放在了語言身上。此時,在緊張感的加持下,要我把每字每句用粵語清清楚楚地說出來,是及其困難的。並且缺乏系統的粵語教育,有很多地方我是不能清晰地表達出來的,甚至有很大部分是與普通話相互混淆。

此時的粵語對我來說是模糊的,我不知道怎麼正確地發音,也不知道應不應該把普通話的發音應用在粵語上。這樣,粵語就被困住在我的喉嚨裡,等著普通話的幫它解圍。

我不敢用粵語點餐,不是因為我膽小懦弱,而是因為我確實講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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