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尹锡悦政府正筹划全方位的劳动弹压政策

上个月18日，作为韩国最大工会之一的全国民主劳动组合总联盟（即民主劳总KCTU）的总部和数个地方办公室遭遇韩国情报部门国情院搜查。本月13日，民主劳总位于韩国第二大城市釜山的办公室又再次受到搜查。国情院依据臭名昭著的《国家保安法》指控民主劳总的一些干部涉嫌与北朝鲜有联系。虽然中文世界在第一时间亦有人转载此新闻（如北京日报、苦劳网以及一些自媒体账号），但往往流于“间谍”、“北朝鲜”、“情报部门”等吸睛内容，而未能对此次事件的上下脉络予以足够重视。事实上，国情院突袭民主劳总办公室仅仅是南韩尹锡悦政府总体战式的反劳动进攻的一环。在本届政府的任期内，政府有意推行更新自由主义化的劳动政策，并且是以极其强硬的方式强加于有组织劳动者。正如民主劳总一方所主张的，南韩目前正发生全方位的“劳动弹压”。可以预见，在2023年南韩劳动领域的争议将进一步加剧。

尹锡悦政府劳动改革的“总体战”特征

虽然民主劳总在南韩各届政府下都难免受到一定压制，但像这样全方位向劳动者发起进攻的态势依然是近年来少有的。尹政府劳动改革的特征便是“总体战”式的全方位动员。国情院搜查仅仅是其进攻的一个次要环节，实际上几乎在劳动相关的一切争议领域上本届政府都在试图通过司法界的力量强行介入并打压劳方。举例来说，在货物连带和大宇造船海洋的罢工中，有产势力在罢工造成的损害赔偿的官司上大作文章，同时在数个政府职能部门、执法部门的领域中都同时挑起针对工会的事端（比如动用公正交易委员会等，国情院的间谍指控也是同理）。国情院引用国家保安法的此次突袭也是为在政府-工会的角力过程中获得更多筹码。

尹政府还积极动用从主流媒体到右翼视频博主等各种渠道进行反劳动攻势宣传。18日的国情院搜查中，政府动用上千名警力封锁工会办公大楼，也是为了配合这一波整体的宣传攻势，制造民主劳总是危险黑社会组织一般的印象。韩国的保守网红也与主流媒体报道遥相呼应，造谣称民主劳总中埋伏着十五万名北朝鲜间谍，要求公正的检查官政权将之一网打尽。反劳动宣传制造的另一个话题是将工会代表的工人塑造成现行体制的“既得权”享有者、工人贵族，而将工会塑造成年预算数千亿元的腐败组织，为此不惜露骨地制造假新闻。此外，在油管和tiktok上亦有人将劳动争议现场的一些画面剪辑、配音，攻击劳动者行使劳动权利为黑社会行为。

尹锡悦政府劳动改革具体政策方向

从尹锡悦的劳动改革具体政策中可以更加直观地体会其反劳动本质。政府本次的劳动改革可以大体总结为七大方向。首先，政府主张将劳动时间管理单位从现行的工作周制度向更自由、具有弹力的方向进行改革，而经计算这样一来甚至可能导致每周合法工作时间延长至夸张的80.5小时。第二，在计算劳动时间、是否引入弹力工作制、工资协商等领域引入工人代表制以削弱工会的力量。第三，推行从年资序列制向绩效制的收入改革。第四，在明确“工作守则（由劳资协议产生，在韩国劳动法中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制定主体的立法过程中，进一步削弱工会的专属代表权。第五，为讨好青年保守选民，在新的60岁以上老龄人雇佣法令中设定工资上限制度。第六，在劳资领域设立新的政府机构加强管制，如“工资上涨委员会”负责调节最低工资上涨幅度，威胁原属于工会的交涉权利。第七，政府还主张废除一些劳动法规定的福利津贴和劳动安全保障义务（比如韩国劳动法规定如果劳动者每周出勤五天，则在周末可以获得一天带薪休假，即一周六薪。这一制度在新的劳动改革中将被废除。），直接压低劳动者的劳动收入。

尹锡悦政府劳动改革的本质

政府本次劳动改革最突出的本质便是将危机转嫁给劳动者。尹政府上台以来，不仅民生领域历经外汇危机、物价危机、梨泰院惨案处理危机、取暖费危机等，政府运行、安保、外交等领域均饱受批评，其执政党国民之力内部亦危机四伏。此外国际上对2023年金融危机的担忧同样传导至南韩国内。在这样的背景下，对劳动者开刀成为其应对危机的首选方案，既可以打压国内反对其统治的政治势力、又可以将民生和经济危机化解的成本转嫁给劳动者承担。

此外，韩国一直有一种声音主张韩国目前的一切问题的根源并不是市场，而恰恰是市场化程度不够。因此，在劳动力领域实行全面的新自由主义，不惜利用经济危机彻底打垮有组织劳动者一直是部门韩国有产人士的夙愿。文在寅政府时期，政府虽然也逮捕工会领袖、打压民主劳总，但在经济上依然做出调和、改良的姿态。等到保守党政府上台，韩国的这一势力终于等到了政治上的靠山。尹锡悦政府挥动劳动改革大旗，正是为了在这面旗帜下实现韩国保守势力的再一次总集合，试图将青年保守人群等过去一定程度上被忽视的势力整合起来，彻底打垮进步势力所依赖的经济基础民主劳总。

劳动者将如何应对？

如上文所写，尹锡悦政府本次劳动改革并不是一时之事，而是一次保守势力的总串联、总进攻。对此，南韩的劳动阵营亦洞若观火。民主劳总教育院的一篇文章中总结了针对本次劳动弹压的大体方向。首先，民主劳总在新形势下将会进一步强化其政治性，在意识形态上将与保守主义宣传针锋相对（笔者在民主劳总的一些关联机构的文章中甚至见到有作者称需要彻底清算民主劳总近些年来的法团主义-阶级协调主义倾向，工会成员的日常聊天中也越发多地谈到工会运动自身的局限性问题）。其次，虽然尹锡悦政府对劳动者的进攻体现在各个细小方面，但其背后是总资本的总体战，因此应当以总劳动的总团结发起针锋相对地进攻作为应对。第三，民主工会的初心之一便是扩大无组织、无编制劳动者的组织权力，在保守势力抹黑工会所属劳动者是工人贵族的背景下更是应当回到这一初心。以上三点具体到实践上，则将落实为在政治界强化进步四党联盟的团结、在经济上筹备2023年总罢工以及继续扩大非正规职工的组织率。可以想见，2023年南韩的劳动领域依然不会风平浪静。

Jian Ge

202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