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她，我能否笑到最後？

她病了，好久好久。

他累了，好累好累。

然後，他離去了，她傷痛了。

遠方已在病榻上多年的她，剛被結束了一段愛情長跑，心裏面有傷有痛，甚或有怨有恨也實在不難理解。

我們作為已沒時常見面聯絡的朋友都沒能說得上甚麼安慰的話，只能表示願意同行支持，但我當然知道我們幫不上甚麼。

分手的痛，一般人也可痛入骨髓，錐心難耐，可是我們還可以寄望明天會更好，可以寄情工作、放縱娛樂來麻醉自己，可以期盼將來會遇上適合的人。

她呢？

「冇呀，都係腦繼續萎縮，遲吓認知障礙同盲。」

當她回覆複診後的病況評估，我立時停頓了十秒。還可以說甚麼話來安慰？字裏行間你知道她心有不甘，但面對殘酷的現實卻無力反撲。

• 「唔好唔開心啦！」
• 「去約朋友玩下散下心啦！」
• 「勤力啲做嘢賺錢享受下！」
• 「遲下好返就無事㗎喇！」
• 「遲啲識個新男友仲好！」

沒有一句話可以說，我們心底都知道「明天會更好」對她來說是不盡不實，失去了健康，失去了伴侶，生命在不斷削減、不斷凋零地倒數，猶如黑暗沒有盡頭，看到最底處仍是沒有光。

漆黑一片。

所以，他累了要離去，我理解；她苦言埋怨，我也理解。

各有各的難處，都是無可厚非，亦無可奈何。

我嘗試代入，嘗試想像自己看着自己的身體一天一天地衰敗，漸漸失去活動能力，身邊相依相伴的人最後選擇離去，作為當事人，實在很難不怨不恨不傷不痛。

痛在其中，很難抽身。

但物隨心轉，境由心造，若果現實環境無法改變，身體無法回復原本的樣子，病患一直纏身，所愛的人亦轉身離去，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轉變自己的心境，只有這是自己唯一可掌控的事。

這是樂觀積極的策略，但大前提是沒有抑鬱症，如果情緒低落得生了病，要靠自己去扭轉心境會難上加難。

但即使再難，其實這也是唯一選擇去令自己更好過一點。

還記得 S.H.E. 組合 Selina 經歷火燒毀容後，她的爸爸有一句話令我很深刻：

「不能改變的事實，一定要勇敢、樂觀面對。」

別無選擇，只能勇敢、樂觀地面對，還可以怎樣？

傷痛未必可以忘記，但繼續一步步前行，傷痛會離我們遠一點又遠一點，更要感恩那些在困難中幫助過自己的人，然後好好珍惜當下還擁有的一切，哪怕本來失去了許許多多。

如果換轉是我，我還能保持微笑去過每一天嗎？還是會希望可以有選擇安樂地為自己畫上句號的權利？

我城崩壞、失婚、失戀、失業、家人爭吵、朋友不和、錢債纍纍、小病小痛⋯⋯人生中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難題，相比起完全看不見光的生命，忽然都變得沒那麼壞。

執導紀錄片《時代革命》的導演周冠威面對身邊很多人擔心的前途安危時，他回應說：

「我們是基督徒，一直以來追求的就是基督，就是愛，就是自由⋯⋯你囚禁我的身體，但囚禁不到我的靈魂，也限制不到我的信仰。」

很強大的氣！

只有我們的內心才能勝過苦難。

我不知道如果我是長期患病在床又失去多年所愛的人還能否勇敢、樂觀地面對，但至少我知道活在當下最重要，好好珍惜今天還擁有的事，不論是遠方的家人、朋友，現有的生活種種，好好去感受生活、去享受生活，不要白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