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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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 LIVE

跨國企業管理層送外賣:香港疫情下的少數族裔外賣員

8月5日這天香港下了暴雨,天文台在傍晚約8點時分發出黃色暴雨警告,風雨襲捲而來,整個城市變得潮濕陰涼。來自巴基斯坦的Waqas為香港最受歡迎的外賣平台之一——Foodpanda送外賣。當筆者第一次見到Waqas時,他的帽子、雨衣都在不停滴水,而從他手中遞過的食物卻被“保護”得很好,並沒有被雨水打濕多少。

在攀談中,筆者得知Waqas在巴基斯坦有取得碩士學歷,曾做過5年老師,2年前同妻子一起來到香港生活。由於他並非的母語並非英語,也不具備香港的相關教育資格,到香港後只能在中學裡做兼職老師,教授人文學科及英語。


而不久前他被中學告知不獲續約,只好轉而送外賣。為了多賺錢,他每天奔波約10至11個小時。那天,他披著雨衣、冒著暴雨在深水埗區的大街小巷辛勤奔走,送出23個訂單,一日賺取近700港元。


“但是我做老師的時候,有固定的假期,也不需要日曬雨淋,月收入可以輕鬆超2萬(港元)。”面對陌生人,他的表達十分自信又禮貌,具備受過高等教育的得體姿態。


香港特區政府統計處早前公佈,香港最新失業率升至6.2%,為超過15年來的高位。對於失業的外籍人士而言,他們遇到的困難更大。


Waqas说,這段時間在香港,和他一樣失業而後送外賣的巴基斯坦人相當多。他們因疫情失去了薪金豐厚、相對舒適的工作,而疫情期間開放招聘的職位數目較平日暴跌。來自異域的人士不會說粵語、甚至看不懂繁體中文,難以用曾經的經驗和學歷作為資本,迅速在香港找到對口的體面工作。Waqas等巴基斯坦人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送外賣。


在好奇心驅使下,筆者陸續聯繫上幾位和Waqas有著類似遭遇的巴基斯坦人。在他們眼中,送外賣門檻較低、申請職位時對粵語沒有要求,工作方式可以是步行、騎單車或摩托車。外賣平台將一天切割成不同時段,外賣員可自行在系統裡選擇自己可以工作的時段,然後等待系統派發訂單,可以作為找到理想工作之前的過渡選擇。


略顯殘酷的是,這群巴基斯坦人普遍在香港沒有摩托車牌照,也缺少足夠的積蓄購買代步工具,因此他們通常用步行的方式送外賣。外賣平台系統裡,他們統稱為riders,而在香港本地,這俗稱“步兵”。在夏日炎炎的香港,“步兵”們需與時間賽跑,在規定時間內將食物送達,否則訂單被取消,他們將一無所獲。


Aamir今年31歲,畢業於巴基斯坦的商學本科,曾在一家跨國企業做會計5年,後來升到管理層達3年。為了和妻子團聚,他2年前來到香港。兩年間,Aamir在香港先後做過保安和餐廳收銀員的工作。自今年初香港疫情開始暴發,他所就職的餐廳開始給員工放無薪假,於是Aamir的月薪銳減,僅8000至9000港元。


與此同時,他還需繳付每月5000港元的房租,養育剛出生7個月、天生心臟有隱疾的兒子。無奈之下,他從今年初便開始兼職送外賣。


筆者在採訪前曾翻看過部分港媒的報導,外賣員月收入3萬到5萬港元的故事大有人在,然而疫情下,對於迫於生計轉行的他們而言,在外賣行業裡能分到的一小杯羹仍然使生活捉襟見肘。


Aamir和他的同行們都跟筆者透露,自從香港第三波疫情暴發以來,更多人加入外賣行業,而疫情肆虐下,部分食客擔心外賣員或外賣包裝也會傳播病毒,索性在家自煮。“蛋糕”變小,分“蛋糕”的人卻多起來——這使得分攤到各個外賣員頭上的訂單數量減少。


Aamir十分無奈地說道,送外賣的收入十分不穩定,因為這取決於外賣員如何在工作時段內送出最多的訂單。作為“步兵”的他還要兼顧家庭,每天最多工作8個小時。然而競爭激烈又殘酷,特區政府採取禁堂食措施的7月裡,Aamir的收入也只有約1.3萬港元。


“一旦我做回空調維修技術員,我不會再送外賣。”Mian曾在蘭桂坊做了1.5年左右的技術員,月薪最高可達2.5萬港元。他抱怨,雖然空調維修也有一定難度,但月薪遠遠超出送外賣。中午工作時段在11點至下午2點間,是全天氣溫較高、太陽最猛烈的時段。Mian長期在戶外送外賣,時常感到血壓偏低、頭痛等不適症狀。


在疫情重創下,香港本地人也面臨著困境。通常遊走在上水粉嶺一帶的Gigi(化名)告訴筆者,在旅行社工作的他已兼職送外賣4年,雖同時註冊了香港常用的3個外賣平台——Foodpanda、Deliveroo及Ubereats,但僅在下班後抽出夜晚的2個小時,挑選其中一個平台輪班。


Gigi吐苦水道,疫情當前,公司規定從3月開始便給員工每個月14天的無薪假,好在他腿腳勤快,每月最多可送150單外賣,可賺取逾7000港元。但在競爭殘酷的7月裡,Gigi的外賣收入暴跌至4200港元。


筆者曾在發稿前嘗試用郵件查詢的方式聯繫外賣平台,至今沒有得到來自Foodpanda的任何回覆。Deliveroo發言人Greg回覆道,根據後台數據統計,截止7月,香港的Deliveroo外賣員有6000名,較1月增長五成。香港外賣員暴增,但外賣的需求卻並未有相應規模的擴張,從業人員在其中艱苦地競爭、生存。


黃色暴雨很快就會過去,然而疫情和它對社會帶來的次生影響並不會快速消失。晴天將至,少數族裔外賣員們又將戴著口罩、帶著他們不為人知的故事,穿梭在大街小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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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於香港新聞網,由作者修改後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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