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章 二二八事變始末記 3/1日記

三月一日

柯參謀長與李主委來函，張慕陶團長昨日一函今日第二次來函

昨夜(2.28)開始戒嚴，清早起來感覺氣氛更加緊張，但是民眾方面根本不管戒嚴不戒嚴，動亂仍然持續擴大，我才起床就來了很多人來說，戒嚴令一下來射殺了不少人，群眾的暴亂更加的險惡。聽說謝娥女士的康樂醫院被一群人衝入將物品丟出街道燒毀，我急忙跑到太平町(延平北路)現場，看到熊熊大火，憲兵在場也無法制止，忽然有人厲聲大叫：「謝娥是柯遠芬的爪牙，昨天廣播太沒良心，應該要把她打死！」同夥都應聲附合。這些人來歷不明，我不能輕率過去制止他們，只能痛心疾首離開。

忽然店員跑來急告：「萬華龍山寺有數百至上千名的工會人士正在分頭集中要參加行動，大家請你馬上回去商量應付辦法。」我聞之大驚，趕快跑回店裡。適楊江海和謝烏番在座，便立即派他們兩人去處理，阻止會員輕舉妄動，如果勸說不聽再趕快回報我我再來處理。實在令人放心不下，直到二人回來報告才知眾人還是明事理，聽從勸說自動解散而去。這一波的亂事都沒有工會會員參加這是我這兩日最感欣慰的事。工會同志對我的信任也好像對我收拾亂局有一點點鼓勵。

我再走去謝娥女士處看看，物品都燃燒殆盡，狀極慘酷，但謝女士已不知去向，亦無從慰問。

回到店裡又接張慕陶團長第二次來函，敦促出面收拾破局，並說無論如何長官希望見面一商。黃昏時五點近六點又接到柯參謀長來函，邀我即時以行動協助收拾危局，並請我集中民眾意見出任調解及處理一切問題。我仍是復函謂已有參議員組成之「二 . 二八處理委員會」可以處理一切，個人願盡能力所及，盡量從旁協助，防止事件擴大。我並且提醒，希望軍方慎重任何措施，抑平動亂手段不可粗暴。

六點半市參議員李仁貴君來，說陳清汾君有機密事要商談，想約到某地見面，我遂約明日上午前往。

七點多大同區陳清吉來報告北門鐵路警察殺死民眾甚多，今夜恐有報復行動將鐵路局焚燒，風聞有民眾將衝破某倉庫將石油運出，作為破壞工具。我聞言大驚，「陳先生！你也素孚眾望，你知道有這種事應該迅速阻止這種行為，石油是國家的財產、鐵路局也是國家公務機關，大家把它燒去洩憤，對事情也無所補益，也沒有甚麼好處，況且放火燃燒波及附近兩大醫院及稠密的住家，道德上也說不過去。大家還是冷靜下來看看處理委員會有甚麼調解方式才對。」陳清吉君彷彿被我說動，便說他將去守候油庫，並力勸大家不要蠻動。隨後跟我要了一張名片，以資證明「是蔣渭川說的」。陳君走後，我私下通知消防局請注意夜半北門方面的安全，因我擔心仍有人莽動。

晚上八點省黨部李翼中主委送信來，謂：「為國家民族計、為台灣前途計，君以黨國指導者立場值此動亂騷擾之際，必須冒險挺身出來收拾大局，使社會早日恢復常態，方不貽笑外人。」

屋中有三四位同志在，我乃出示張團長兩封、柯參謀長及李主委各一封函件，一一示閱，也將昨天區長、代表等人要求我出面制止動亂經過詳細說明，並徵詢諸人意見。眾人皆曰，既然黨政軍都來信邀請出面為顧全國家大計，當然冒險也要出來大幹一番，直到恢復秩序為止。我覺得有理，和長官協力止亂、盡力而為也是應該，遂答應。但仍需待會見陳長官查明真意及處理方針，才可著手。

【解讀】：所有消息到底對不對？就是一個「亂」字，日記中除了繼續事實狀況，還透漏他的憂慮──生意人無法做生意、民眾報復打打殺殺，除了洩憤有甚麼用？

來自黨政軍的四封信函其中柯遠芬的一封又請人來取回去，其餘三封下落不明，1992年「行政院二二八研究報告」中否認蔣渭川受邀出來平亂，反咬他是「銜陳儀之命為內奸，滲透入處理委員會進行分化」，蔣渭川之女蔣梨雲於1993年赴美國華盛頓國家檔案局找到1947.2.28張慕陶信函原件。證實日記所言。逝世於1975年的蔣渭川生前並不知道他後來被國民黨的史學家汙衊如此。

這一夜謠言四起，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態勢！不曾失眠的我，這一夜輾轉難眠，我的思考只有一件事：怎樣說服衝動的民眾？是我徹夜思索唯一的問題。

為什麼找我？我是否收拾得了？我要怎樣來收拾？

三月一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