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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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霞的一千零一夜>,關於爸爸媽媽和阿公阿嬤的二二八故事

《秋霞的一千零一夜》第五章 8 素養 教養 教育

第五章 8 素養 教養 教育

生活步調不知不覺間受到孩子們學校生活的影響。在台北,學校要發動「家長樂捐」是極其簡單的事,但在基隆這地區就行不通了,家長忙於生計,孩子有沒有去學校都無法可管,學校的樂隊、球隊怎可能要他們贊助?於是家長會長扛起責任,就是要找財源、分配資源。松柏主張「錢多少沒關係,但要用在刀口上」這主張和多桑的「不要貪污、不要索紅包」基本上是不謀而合的。合唱團需要的鋼琴,球隊需要的服裝、器材,松柏說服廠商優惠提供;回扣的部分也說服校長和總務,折成回饋,以減輕家長負擔。教練和老師們的指導、加班等費用則不能苛刻,由家長會贊助。

領導的人如果慷慨、無私、不貪心,影響到做事的人也就願意認真付出,一起把事情做好,這是因為松柏不是公職,有很大的空間可依照自己的意思發揮,不像多桑在公部門,僵硬的法規、公務員的陋習,想推動一些理想就會碰到很多困難。

原本忙碌的診所業務還要加上這些和本職不相干的外務,松柏曾經罹急性盲腸炎住院開刀,秋霞也有一次急性肝炎發作。一個人倒下,生活就亂了陣腳,雖然有雇用藥局生、有煮飯、洗衣的歐巴桑,女兒們都從小學起就懂得分擔家事,也參與部分外務,作為「先生的女兒」,都不是溫室裡的花。

慧容國小五年級時已經開始有為了應付初中聯考的「惡補」,每天要帶兩個便當上學,因為一個是晚餐,放學後帶去老師家補習。

有一次放學回家悶悶不樂,說:「集體說謊!我很生氣。」原來先是同學們喊著「毒蛇來了、毒蛇來了(督學來了)!」老師教大家趕快把參考書從書包拿出來,和桌子上的都一起放進黑板前的講台下面。校長和督學好幾位走進教室,站在講台上,老師率領同學們大聲喊:「校長好,督學好。」然後督學問大家有沒有帶參考書啊?有沒有補習啊?同學們也大聲回答:沒有!督學就拿起前面一位女生的書包隨便翻了翻,說:很好。再訓勉一頓好好讀書、報效國家,還要小心匪諜。

慧容說:「好像小時候爸比說的《國王的新衣》,明明大家都在說假話,但是我的難過是我不敢站起來說『國王沒有穿衣服』,我如果站起來說實話『參考書都在講台下』那同學一定會以為我瘋了!」

松柏說:「他們並不是說謊,他們是在演戲,劇本已寫好了,校長只是照著演。還好妳沒有站起來指正,妳如果說了,校長就不知道要怎麼繼續演了。」大家一聽,都笑起來。松柏繼續說:「妳知道這是不對的,不必當時就說穿,再看看別的事就可以看出共同點,在心裡給它們畫叉叉或打勾勾,說這是錯的,這樣就不會生氣了。」

理容也爭著發表意見,說她的老師叫她去辦公室幫忙改考卷,聽到幾位老師在聊天,說「醫生有錢讓小孩學鋼琴,一定也可以讓小孩來補習」,然後一位老師轉向她,用手按住她的頭(壓得好痛!)說:「回去跟妳媽媽說,想要考上女中,現在就要來補習!」理容說她有乖乖聽老師的話,回答說:「好,我回去跟我媽媽說,但是老師,甚麼是『補習』?」大家又都笑了,她才三年級啊。

小孩子純真的心靈會不會遭到外界汙染?其實要看心中有沒有「良知」。

慧容班上美術課和音樂課是導師之外的兼任老師。有一位外省「阿兵哥老師」人非常沉默、嚴肅,但是態度上感覺得出來是很有學問、有禮貌、很認真教學的老師,同學們並不怕他,但很自然的上課都不敢吵鬧。他上課時常常用很多彩色但是很舊的圖片,用他很不標準的國語說明給同學們聽。慧容半懂不懂的也記得一些「野獸派」、「印象派」很美的圖畫。其中印象很深的「三個臉的女人」!老師說是「畢卡索」。真的,畫家的「心眼」會觀察到一般人眼睛看不到的角度。

這位老師在學生都放學之後,常提著油漆為學校圍牆上漆。身穿卡其色的衣褲(有點像軍服但不是)嚴肅的面容,他用鮮豔的紅藍白,用心的在圍牆畫出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和「反攻大陸、解救同胞」大字。這位令人遠遠尊敬著的老師,有一天再也沒有來上課了,同學和家長都傳說著:「他是匪諜,他被槍斃了。」

聽到時,秋霞對這種震撼的感覺並不陌生。在「白色恐怖」的時代裡,多桑面對不分省籍的台灣青年所受到的迫害,惋惜有用的人才,卻難施援手。那種深沉的無力感,秋霞很有體會。

第五章 8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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