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 Ming
Wu Ming

You don’t know until you try (I write when I have occasion, and sometimes I have no occasion. ) Wuming@liker.social

憶檳城

(编辑过)
年初七,馬來西亞朋友傳來她和舞獅的合照,我才察覺香港好像自從疫情起,新年沒有聽到大鑼大鼓的舞獅聲,莫說舞獅,連戰鼓獅影也銷聲匿跡。

想起也又不覺奇怪,近2年香港的農曆新年都關閉夜市堂食,有些地區更是被圍堵隔離。人家坐疫牢,有人又要在寒風下排隊半日接受強制檢測,另一邊卻舞起獅來,不但說不過去,更缺了一份共情。

沒有舞獅,沒有大鑼大鼓的喧鬧也不是不好的,尤其任何喜慶儀式,都要真正的繁榮熱鬧才好看,粉飾太平的,只是皮笑肉不笑。正是如此,我已不知有多少年,沒有欣賞什麼「年初二煙花大匯演」。 

愛城如愛人,情債總是互纏糾結。當你太清楚一個人時,就算那人外表有多美,大美人一個,也會不屑視之。太明嘹而分開是真的,小別勝新婚也是真的,所以假如所有旅遊限制都除下,全香港有一半人已去了旅行。

我的確有一點點想念檳城,喬治城(Georgetown)的文化遺產壁畫區,壁畫很美,它們養活了很多人。的士叔叔一轉入古城,就已介紹兩旁的英式殖民建築,甚至整條街,也是”Anna And The King” (中譯:國王與我)的拍攝場地。 

壁畫是成功的創意產業,老牆古城的亞美尼亞街(Armenian Street)添上新衣後,成功刺激旅遊業,經濟效益滲透到社會基層。路旁的小販婆婆在太陽傘下兜售壁畫明信片。

小販婆婆們,公公們都把著名街畫作者- 立陶宛籍的藝術家Ernest Zacharevic的創作介紹得琅琅上口,絕不遜色於藝術館的導賞員。他們不是喜歡藝術,而是主要生計都來自印有壁畫的記事簿,小文具等。

哪門生意有利可圖就是最好的藝術,彷彿是基層生存之道的共弦。幾年前,著名壁畫「姐弟共騎」(Kids on Bicycle)旁,有人就違建了一間咖啡店,店憑畫貴,成了網紅咖啡館。


咖啡館的負責人想的是利潤,是生活,但就忽略了喬治市作為聯合國世界遺產區(UNESCO World Heritage Site)需要符合並遵循的藍圖指南。喬治堿是有責任保護世界遺產區的原貌,因此商店都有特定的區域,不能擅自加插所屬行業在保育區。檳城政府後來有把咖啡店拆下,撥亂反正,但此咖啡店的違建,實是喬治城的縮影。

有人乘勢圖利,有人撈不到任何利益,反被大環境吞噬。

壁畫吸引了龎大的旅遊業生機,同時也引入了大財團,「發展」 逐漸變成了糖衣毒藥。房價,租金暴漲4-5倍甚至10倍,令本來的老店難以生存。另一方面有些老業主因為地價上升,商業誘因下把租金提高,趕走租戶,再和發展商合作。

1966年,馬來西亞政府制定全國性的《屋租統治法令》,凡在1948年或以前所建的房屋,租金均被政府控制。法例涉及的房子,以檳城喬治市最多,約佔8千間。

在昔日的租管舊樓下,老房舊屋可謂是不值分文,業主炒不起房,自然地把房子租出。 很多租戶因為租金便宜,租比買更化算,一租下就是3 至4 代,世代都留在同一片簷下,一早已把租處當成自己的家。

從來沒有想過 《屋租統治法令》 在2000年取消,再加上街畫帶動,令這落寞舊城一下被拋進市場機制。 沉睡山洞百年的人,一下回歸現實。 原來寸土黃金,每次老建築易手都是屋主,租賃業者,和租戶的摔角,有的更是泥槳摔角,牽涉檳城各地氏族協會,大小投資者等。

租客永遠都是摔角的輸方,很多百年基業被迫遷,祖代與老城共患難,今日換來不能共富貴的命運。 

這時,許多原住喬治城的居民才明白「發展」 上説的「改善」就是舊人退埸,有錢使得鬼推磨,凡有利益之處就有魔鬼。

壁畫的美成了一埸紅顏禍水,到處是賣紀念品的商店和攤檔,把寧靜的街道變得喧吵已屬小事。可悲是喬治城的某部份老家庭被無情地連根拔起。 

壁畫的作者Ernest Zacharevic痛心地在IG發文,他怪責自己是殺城兇手,他更考慮過將其繪畫的所有壁畫覆蓋,以結束這個荒謬馬戲團。 

Ernest Zacharevic的希望一直落空,濱城天氣炎熱,老牆的質地令壁畫很易剝落,近年旅客又過多,壁畫早已不是很好的面貌,不過也無阻世界各地的旅客接踵而來。

疫下的喬治城,不知如何?旅遊業相信已迫不得已地停頓,發展的巨輪可能也被急速煞停。 留下來的人可能可以暫時喘息。

數次的旅遊檳城,我遇過的人不多,但也印象深刻的。有次躲進一小店乘涼,店內是賣一些藝術小擺設,店主見我呆看店內的中空天井,熱情地介紹當年社會的生活狀況,有天井的家庭已很好了。 店外有一個破舊大花盆,養植著幾株蓮花,小蓮倚著大蓮在水中漂泊,舊盆深底,水不清,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為了留住此份回憶,我在小店買了一本畫冊,回酒店把蓮花畫下。此小店的老闆年輕,溫文爾雅。 

亞美尼亞街的小店附近有一間米鋪,一名老人在門外乘涼,他以帶鄉音的粵語問我是否廣東來,我說「是香港」 很記得,他說 「香港好,回歸祖國真有福氣,我由文革逃到濱城,看到中國如此強大,對國家充滿信心。」 我微笑告辭。 

在檳城入住的酒店有個馬拉女孩,我們常聊天,最後臨離開的一天,她問我會否再來,我不假思索地答,我喜歡檳城,差點兒想退休在此。 

退休的心水地方,除了檳城也想過澳洲,所謂日間不好說人,夜晚不好說鬼,一想起澳洲,新聞就說澳洲防長認為盟國需加大反擊中國南海行動 否則將失去下一個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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