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北
王燕北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初来乍到,想找一个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写字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 ​​​​

小説連載 蘭台笑|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下)

給七哥小小報個仇

蕭冶臉上帶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長長地「哦」了一聲,四下裏踱了幾步,忽然擡頭對著齊修一笑:「齊兄弟,你略留一下。唐七俠是何等人,你與我說一說可好?」

話音才落,帳外擁進來幾個人,將那杜雋簇擁著足不點地一般地出了大帳。杜雋回頭叫道:「齊修,莫要中計!」還待再說,身邊之人笑嘻嘻說道:「這位掌櫃的,帳內可不許喧嘩。」說著手上用力,一雙手如鐵箍一樣扭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直拖出帳外。

杜雋吃痛,一聲喊吞在喉內,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帳外。他掙紮兩下,那人卻笑道:「喲,力氣好大,捏不住了,如何是好?」身邊眾人一起大笑:「方大哥都捏不住,咱們就更捏不住了,那便拴起來,免得傷了人。」杜雋心說不好,還待再說,嘴裏已被人塞了麻核,被那人直拖入營邊小帳內,幾根麻繩一繞,已經被緊緊捆做一團。

他少年中舉,家資豪富,自幼錦衣玉食,仆環婢繞。哪怕是破家北逃之時,也是高車駟馬,從未吃過半點苦頭。此時麻繩勒得緊,只覺得氣都喘不上來,再過片刻,手足俱都麻痹。他心中大怒,偏偏口不能言,這一怒幾乎暈了過去,只覺得時時刻刻都猶如一月一年一般的漫長。

過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人過來,提住他的腰帶將他橫放於馬上。大軍開拔,他的臉耷拉在馬屁股上,磕磕絆絆,吃了一路的土,半暈著像一只麻袋一樣被扛進了肅州。

不知過了多久才醒過來,天色已經黑的透了,他似乎被扔在一個空屋內,雙手雙腳仍被綁縛,口內麻核不知何時已經掉出。他急喘了幾口氣,叫道:「有人嗎?」聲音出口,嘶啞地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又苦苦支撐了半夜,只覺得渾身無一處不痛,又叫了數聲,卻始終無人應答。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臉,他艱難地轉過頭,卻見那人正是齊修。齊修見他醒來,執刀將麻繩斬斷了,低聲說道:「先生莫說話,且歇一忽,天亮時咱們趁亂摸出城去。」說著拿過水囊,餵他喝了幾口,又給他手足微微按摩了起來。

杜雋嘆一口氣:「辛苦你了。那豎子可有為難你?」

「他問了不少七哥之事,也問了長史可有和七哥勾結,」齊修見杜雋已經可以自己坐起,又從懷內掏出一只面餅遞了過去:「先生吃一些。我便著實說了,先生待七哥如待子侄,想來是有故舊之情。」

「姓顧的滅我全家!我怎會……」他說到一半,忽然醒悟過來,連忙住口。卻見齊修面色如常,想是在想什麽心事,並未聽見。過了半晌才說道:「先生,咱們若能混出城去,卻要向何處去?」

杜雋沈默半晌,問道:「你可知為何是這豎子為帥?」

齊修搖頭道:「他沒有說。」

「一路必然都是他的人馬,咱們必不能安然回到長安,」杜雋沈吟道:「難道他父子竟然在這半月之內擊潰了裴無咎?」他撐著墻起身,向窗外望去。只見屋外月光如洗,微風吹過林梢,發出沙沙之音。

月光透窗而入,窗棱的陰影打在齊修臉上,照的他臉色晦暗不明。

「咱們只能向西走,入西昌,求九姓庇護。」他閉了閉眼睛,下了決心:「西昌尚有數萬兵馬,足以與那豎子一戰。」他哆嗦著嘴唇,慢慢回神:「屆時借九姓之力,必可回朝。」

兩人在空屋中等到天色將明,杜雋換上了齊修帶來的衣裳和腰牌,兩人一路沿著墻躲躲閃閃走到城門邊。想是剛進城,事物繁忙。城邊雖有來往軍士,他二人既有腰牌,也並無人仔細盤查。眼看城門一開,齊修便想出門,杜雋按住他,說道:「且慢,等一等。」

果然,過不多時有一隊人飛馬而來,在城門口盤問幾句,又飛馬而出。

二人對看一眼,這才尋了機會混出城去。出城之後行了幾裏地,齊修找到機會打倒幾名散兵,搶了馬。二人並轡向西而行,杜雋雖然是個文官,這許多年隨著趙哲征討四方,騎術也是不錯,盡可以跟得上齊修。

「此處去高昌路遠,咱們先跑起來,」齊修在馬上回頭叫道:「他們必然料不到咱們向西而行,且走出兩三百裏便安全了。」杜雋也知道事情緊急,應了一聲放馬跑了起來。這一日烈日炎炎,他二人換馬而行,竟是未曾下馬歇息,一日便跑了三百余裏。

到了晚間,齊修牽了馬去與人換了駱駝和食水,杜雋在樹下坐著歇息。他這兩天一夜驚恐勞累,只覺得渾身的骨頭架子都散了。等齊修回來,他已經睡著了,嘴巴半張著,胡子上都是泥。

齊修手裏牽著駱駝,遠遠看了片刻,將駱駝栓了,走到杜雋面前。

果然是七哥的仇人,那姓蕭的猜的沒錯,他默默地想,難怪幾次對七哥下了狠手,唯恐七哥不死。

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主人和七哥分道揚鑣之事,這幾個月來他自然心裏有數。他找不到七哥,其實理應去尋主人,但是不知為何,他每次想要回去,卻又繼續遊蕩了下去。他曾經發過誓,要一輩子追隨白澤,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了。

早在見到唐七之前,他就已經起了仰慕之心。

唐七養傷的數月,日日與唐七相見,是他畢生最開心的時光。

他垂下眼睫,擋住了眼中的痛恨之色。再擡眼,又變成了那個剛毅陽光的青年。他伸手推了推杜雋的肩膀,低聲說道:「長史,醒一醒,該走了。」

杜雋睜開了眼,他的目光迷茫而散亂。

就在這片刻的小寐裏,他在雨中回到了金陵。他在街上走來走去,轉了無數的街巷,卻找不到家裏的大門。

春雨落了他一頭一肩,少年人佇立於雨中,低聲叫道:「爹爹,姆媽……」

雨水和他的淚水,混在了一起,在夢裏打濕了他的臉。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