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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beralism, feminism, celibacy.

对家庭问题的思考|2019.07.12-13

对家庭问题的思考|2019.07.12-13|约三千字

不知道发在哪里比较合适,开个账号在这里全文刊载一下啦。


人的悲剧在于,以为看透了婚姻与家庭的脆弱、誓言的虚伪,却又抑制不住渴求爱情的冲动,笃定自己会成为那一个打破无法逆转的定律的特例,幻想自己有着破除宿命的能力,最终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辙,将伤痛完整地传递给下一代。


拒绝轻易入睡的深夜,适合理清思绪、总结问题的焦点。即使清晰地知道,在如今这个阶段,已经不存在任何可行的解决方案。

原因在于:这是一个根植于历史、经过多年沉积的遗留问题。婚姻与家庭关系一旦缔结,由于共同财产等紧密联系,即使欠缺情感上的互动,都不再有轻易破解的进路,不再有推倒重来的资本。


症结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

1. 反复强调我所固有的、于己无利但对民绝对无害的生理缺陷。几乎每次谈话的开头都是对我容貌、身体的评判,重重复复,像恐怖游轮那样永无尽头。

这些生理特质或曰问题本不构成对人的羞辱,但不顾及对方的颜面和感受,看似直率实则具有攻击性地在公众场合反复提及,不给对方任何余地地穷追逼问,纠缠于一些毫无意义的细枝末节,就给对方施加了一种对自己的身体羞愧的深切的耻感。

对这一耻感不自觉的逃避,塑造了交流上的天堑。既然知晓会收到怎样令人难堪窘迫的回应,就天然阻绝了任何深入沟通的可能。


2. 对问题的错误归因。

矛盾的高潮往往伴随着对我的尖锐指责,被总结出来的原因包括但不限于:

我读书读死了,情商极度匮乏;学校缺乏感恩教育,此处带有对学校并不符实的侮辱与贬低;我对她长久以来的付出毫不知足,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冷眼相待。


3. 对我私人空间的破坏,无法把我当作独立、informed的个体对待。表现在:

在我已然强调需要安静的场合(过于疲惫/需要工作)喋喋不休、当我在房间处理个人事务时反复进房询问事情或打扰,在我完全不需要的情况下进行过度的关注,在我反复表示不需要操心时反而责怪我(此处经常涉及一些商品折扣或代购优惠,而我并不需要她主动为我购置那么多衣物);


4. 在一些凸显价值观差异的话题上过度坚持己见,缺少开放包容的态度,总要固执地以自己历来的偏见和成见做结,使对话无法发挥沟通的作用。在需要共同决断的时刻不由分说地强加自己的意愿,对此不进行充分的解释,丝毫不将对方的偏好纳入考虑范围。

情境之复杂,使我难以分辨政治话题究竟是导火索还是主要因素。日常的三人局谈着谈着,最后都要来上一句“中国千万不能乱”、“为了稳定”,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到辩护的姿态上来,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方面的一个冲突出现在2018年除夕夜。不知为何,春节联欢晚会的电视机前,她又开始念叨白日的争端,突然提到我“很爱美国”,暗示我极度崇洋媚外,这个在当下语境近乎致人于死地的指控。这是一种最自以为是的误解,伴随着对我分析问题之客观性的极度不尊重,毕竟对所处国度现存问题的揭露和批判与对其他国家的盲目崇拜并没有任何关系。虽说“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我的祖国”,但试问对一个我未曾踏足、存在语言与文化沟壑的国家,又由何生发出深切的认同感?

所有积聚和压抑已久的情绪陡然爆发,愤怒地摔了不知什么东西、嘶吼、痛哭,将除夕夜虚伪的温情脉脉的面纱彻底撕碎。下意识的想法是,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我想马上买高铁票回北京,想果断地逃离这个萌生痛苦之地。


「在日复一日的指责下忍耐,直到所有自以为能够摆脱的怨恨与恶意堆积、凝固,不再被成功压抑,最终吞噬掉那个伪装成正常人的我。——2018.07.21」


说来讽刺,塑造了对任何长久的关系都不信任的童年记忆,早已模糊不堪。大概是大脑拥有一种自动修补机制,它将任何痛苦的记忆都彻底打包,毫不保留地投入密不透风的深海里。

现在仍留有深刻印象的包括:

1.充斥着各式争执的小学阶段。回想起来也觉得颇为滑稽,幼年时段怎会有什么水火不容的矛盾。但记忆的碎片无疑呈现为——沙发旁剧烈的哭喊、沙发上表达愤怒的划痕、白墙上宣泄情绪的斑驳涂鸦、震耳的关门声、房间内的抽泣、以及无法抑制的报仇的冲动(不涉及任何违法暴力行径,仅仅是想着稍加报复而已)。

2.饭桌上雷同的话题。无论是三人局还是与老一辈的饭局,都很难出现一种你来我往、节奏得当、互相都很有兴致并能幽默地接上话茬的讨论氛围,更常见的是一种互不退让的争辩。主题永远是令人毫无兴趣的那些,养生、外公退休后的职业抉择、股市、工作,难以从中洞见情感上的连结,大约只塑造了我冷漠进食、左耳进右耳出的技能。

3.很难有十分融洽的出游经历。外出的游玩往往是冲突爆发的契机,即使只是周末下午短暂的出行。从中折射出彼此性格上高度的不契合,却又做不到互相体谅包容。


具有标志性的事件大概是,幼时某次母亲节前夕,虽然仍存争执,还是送上了手作的礼物以示挽回。晚上看见饭桌上礼物被强行撕开了、裂成两半,似乎心也被撕碎了,心意如敝履般被丢弃,瞬间失却理智痛哭出声。随后母亲进入洗手间以不知何种方式宣泄情绪(似乎是以抽烟这种带有自我摧残性质的手段),哭着反复敲门企图阻止她这种自我折磨的行为,场面一度激烈地延续,早已忘却事情以何种形式结尾,心底的痛楚却从未止息、蔓延至今。


(注:回忆及此,感慨一句,任何关系都需要建设和维系,任何激烈的情绪倾泻、不必要的狠话、长久的冷淡、各种形态的冲突和争执都只会留下无法修复的裂痕,造成永难痊愈的伤疤,过后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使关系恢复至原初的状态。或许该谨记,任何时候都不应意气用事,以免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Probably, frequent conversations help construct and preserve a stable relationship.)


需要强调的是,情感上的败退是全方位的,不仅出现在上下辈之间,夫妻之间更是一种并不契合、无法相互扶持的扭曲畸形的关系。犹记得高中成人礼需要家长与学生互换信件,为了更真实地表露内心感受,我用英文写了一封还算真挚的信。而坦率地说,草草掠过父母给予的信件,只觉得内文充斥着对我毫无了解即可写下的敷衍之词以及空洞的祝愿。


作个不恰当的类比,那种感觉就像面对一个暗恋你但你对ta毫无兴趣的人。搭理一句都觉得厌烦。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我似乎仍然无法透析那种复杂的情感是什么。一边为父权文化下女性过度承担家庭事务的现状感到同情,感慨维持夫妻关系之艰难,却又因为过往的隔阂同情不起来;一边因她对我的指责评判感到厌恶、烦躁,委屈得直掉眼泪,一边又为自己的脆弱深感恼怒,所有情绪就这么纠缠、混杂在一起,令人无法解脱。


(注:此处对“感慨维持夫妻关系之艰难”稍加解释,还是用回以前的文字——性别不对等秩序所衍生的爱情观,往往表现为女方强烈的自责、奢望通过无限的付出挽回男方的心意。男方在外逍遥自得,女性却被捆绑在关系里失去独立的生活。这种相处模式像毒药一般传递给下一代,扭曲着后者的心理构造。这也是我自认为没有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或资格的原因之一。)


更奇怪的是,平时不说能一个人活得井井有条,也算过上了自己满意的规律的生活。但一回到家中,不知是氛围压抑情绪作怪、还是受到的干扰太多,各种规律的作息安排都如豆腐渣工程那样一碰就倒,心甘情愿地自我堕落、耗费时间、无所事事。望着僵持下去的局面,连改变的冲动都失去了,这又加剧了所有一切的悲剧性质,强化了深陷宿命的绝望感。


翻回当时看《四个春天》后记录的观后感,我的态度并没有变。

「相处二十余年,充其量是同一屋檐下无比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彼此互不了解,没有交心之谈,更不是什么可以随时投奔的港湾,什么永远支撑你的依靠。……每当身旁的同学遇到某些挫折便义无反顾地归家时,我只能选择毫不动摇地留在学校。……而《四个春天》里父母的相处方式显得过于温馨了,琐碎日常里的温情令人艳羡,让我看到了亲情/相伴终生的爱情如何可能的镜像世界。

有些东西我已经不可挽回地失去了,在漫长的未来亦不会有所经历。——2019.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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