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巴尼

今天和朋友W吃饭，他分享给我一个有趣的观点，关于分手后宠物的归宿，大多数情侣分手后，一起养的宠物都会被留给男方，因为女方带着娃会影响再嫁，而分手后的宠物就和离婚后的孩子一样，会有性格上的缺陷（笑）。我想了想身边朋友的案例，再想到我自己，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巴尼是我和前女友B一起领养的一只小猫，因为他吃得多长得胖，我也叫他小猪巴尼。相比较身边朋友们动辄上千欧带证书的名品猫咪，巴尼可以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本来我并没有养猫的念头的，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麻烦，也就是现在常说的，可以，但没必要。只是有次和B去朋友家做客，那个朋友家里有两只猫，一只大橘一只暹罗。一整晚B都在和那两只猫咪玩，回家的时候还十分恋恋不舍。回家的路上她和我说，自己从小就喜欢小猫咪，但是爸妈就是不让她养。

男人嘛，怎么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受委屈，当时我嘴上没说，第二天就在网上找到了一只由于主人得了哮喘，无法再继续养的小猫咪，也就是巴尼。我直接联系了那个主人说要去看猫。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德国人，一家四口住在乡间的一个大别墅里。我一进门，这只黑白相间的牛奶小猫就窜到了我的脚边，围着我转了两圈，然后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这家主人和我简单介绍了下情况，巴尼今年三岁了，他是只流浪猫，在很小的时候被他们在路上捡到了，给他做了驱虫打了疫苗之后就带回家养了。巴尼是属于Freigänger halten的类型，也就是放养的猫，他每天晚上都会自己独自出去遛弯，到第二天早上再回来趴在窗户前，等着女主人起床把他放进来。所以当这家主人听到我是住在公寓，不能给巴尼创造独自遛弯机会的时候，面露难色。还是边上的女主人帮我解了围，她说巴尼会适应在家的生活的，你看巴尼也挺喜欢这个男孩的。谈话间，巴尼窜到了我边上的凳子上，闭上眼睛，把小脑袋托在前爪上打起了盹。男主人说行，那我们就相信你，希望你好好对待巴尼。于是我们把巴尼抱进了航空箱中，把巴尼的饭碗猫砂盆和零食简单打包放进车里。临走前男主人把儿子和女儿从楼上叫了下来，“巴尼就要走了，你们下来和巴尼道个别吧。”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抱着一个毛绒玩具，依依不舍地对着笼子里的巴尼挥了挥手，说了句再见巴尼，巴尼喵了一声仿佛在回应着道别。

一路上巴尼好像很害怕，在车里一直带着哭腔喵喵叫。到了家楼下，我给B打了个电话，“下来接下我，超市买太多东西了，拿不了了。”当她下来看到巴尼的时候，惊喜的快要跳起来了，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我去哪里找来的猫。我把前后经过都和她说了一遍，她抱着我亲了一口。回到家，我们把巴尼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巴尼似乎有点害怕，他偷偷探出一个脑袋，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一下子窜到了床底下，再也不肯出来了。B一直趴在地上，试图和床底的巴尼交流，无奈巴尼对她的热情视若无物，依然趴在床底一动不动。“应该是刚到陌生环境，还不适应，过两天就好了”，我把猫砂盆放在了门口，又拆了一包猫罐头倒在了盘子里，便去洗漱睡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盘子里的食物已经全被吃掉了，但巴尼仍然躲在床底下，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至少巴尼吃了东西，不会把自己饿死，我安慰着B。等巴尼彻底从床底下走出来开始适应新生活已经是两天后了，看着他好奇的打探四周的样子，我们开心的笑了。

后来的巴尼和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快乐的日子，他会每天晚上趴在门口等我们回家，会在早上把我们舔醒给他开罐头吃，会在我们躺床上看电影的时候钻到我们中间来卖萌。那时候的我，对未来有着很美好的憧憬，和B结婚，婚礼上让巴尼系着小领结站在我们中间，一起养个宝宝。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是很年轻幼稚的，我和B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只是我一直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因为巴尼的到来，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我们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到巴尼身上，却忽视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一年后我因为回国做实习，要和B异地半年，临走那天晚上B大哭一场，她问我，“我们第一次要分隔这么久，我们之后还会在一起吗？”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怎么这么傻，才半年，很快就过去了，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好久呢。”那天晚上巴尼睡在我们枕头边，打了一晚上呼噜。

后来没在一起的半年里，我们每天都会联系，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能感觉到感情由于时间和距离在慢慢变淡。好不容易熬到相聚的日子，等来的却是B决绝的分手，我试图挽回，得到的确实斩钉截铁的拒绝。当B收拾完她的东西离开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家里，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泪水，一个人哭出了声来。最让我难过的还是当B提出分手，紧跟着的是“我们分手了巴尼该怎么办呢？反正我是没法养他的，我学生宿舍养不了。”就连到分手那一刻，对于她来说巴尼的感受居然比我的感受还要重要。我也不知道该感激她还是恨她，就这么一走了之，把巴尼留给了我。如果用动物来类比，B很像猫，安静，不粘人，不爱说话，恐惧陌生环境，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而我就像狗，热情，粘人，外向而活跃，对喜欢的人恨不得把心都交给她。可能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吧。而这一切巴尼是不会懂的，他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趴在猫树上安静的打着盹。

这之后的两年里，生活里就只有我和巴尼，逐渐习惯一人一猫，日子平淡的像一潭死水。巴尼依然会在我晚上回家的时候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等着我，会在我学习工作的时候跳上写字台，把头枕在我的手臂上睡觉。身边的朋友都说巴尼和我长得越来越像了，就连他以前的两只大眼睛慢慢也变成了和我一样的大小眼。

后来看了一期圆桌派，同为猫奴的梁文道说了这样一段话：“今天某种程度上极客是我们整个时代的文化性格，就是某个意义上，整代人都是极客。对于极客性格的人来说，最理想的人际关系，几乎就像是人跟猫的关系。就是它跟你作伴，但是又不干扰你，你又要尊重它的空间，尊重它的独立性，不要过分骚扰它，大家的界限还是存在的，我以前一开始养猫的时候，猫跟我的关系是它很亲我，但是它大了一点之后呢，它就总是隔一段距离，比如说我坐在这儿看书、做功课，它就坐在一边瞧。它不会老上来搞事，除非它觉得有东西好玩儿，它就坐在那儿。它跟你保持这样的一个关系。我觉得这是一个今天很多人心目中理想的人际关系，就投射在人跟猫上面。”

无论是猫与人相处，还是人与人相处都是一样的，没有永远的陪伴，只不过是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相互陪伴着走过一段路，再挥手道别。当我们慢慢理解，慢慢学会接受失去，才会变成更开阔的人。到今天看着巴尼一天天的变老，我有些不忍却试着坦然接受。再回看B的出现又离开，我心存感激，正是因为她巴尼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才会把我变成一个更豁达的人。

今年巴尼已经七岁了，换算成人类年龄也算是过了不惑之年，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见证我的下一段感情，见证未来我的家庭，我的孩子。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