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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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xgzh当我想跳舞

隔海书

我只能从记忆的燃料里挑挑拣拣,选出一捧亮晶晶的碎片,酿一壶酒。我只是喜欢酿酒的过程,不会贪杯的。

如今再次回看去年的日记,真如隔世。我的字里行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狂喜和疯狂的幻想交织在一起,然后幻想又被被某种奇异的末世感浇灭。我对生活的伤春悲秋和对某种宏大叙述的感慨相交杂,成为最私己的奥德赛之书。



线性的时间轴让我混乱的思绪有迹可循。

十月的阳光透明,彼此碰撞,叮当作响。十一月被截成两半。前半段有祖马龙的英国梨香水、我温软卷发的触感和一层层银杏织锦,后半段是一个急转弯,像是在落日大道上飙车兜风,却戛然而止。十二月我继续忧虑着悬置未决的东西,在集体被grounded的寝室阳台上偶尔唱唱歌,等一个迷底,想一想最后的告别方式。

十二月之后的告别就是一生的告别,我知道有很多“再见”都是在说“再也不见”,就是一辈子都不再见的那种——告别挥手的时候很稀松平常,但是仔细想想还挺可怕的,后劲贼大。而我知道有一种人出现在生命里,最多只能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在棋局上过招三两局,然后拱手告别。

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所以我早就释怀了,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情绪丰富的冬天,想晾晒一下心情。

两千个秘密,没人知道。



去年秋冬,那时我处于一种无人言说的苦闷之中,而我知道他是和我处在同温层里的人。灵魂与灵魂之间的相认最省事,无需繁文缛节、互相试探,一个共同的文化符号,一个心领神会的弦外之音,我就知道,我可以跟对方说很多有趣的话。

他提出The Economist中的某个three scenarios prediction model,而我可以说好巧我也正好看到了这篇,然后对话无缝进行。

有一次我穿了一件格兰芬多主题的红黄白卫衣,我本以为没人能看出来,但是我们居然可以就此聊起哈利波特。

当时我提出很多个挺大胆的观点,他不急于否认(像我的大多数家人们一样),也不沉默不语(像我的同龄人一样),而是平静地说I can see you points,然后不乏客观冷静地指出观点里的偏颇之处。我们的讨论不咄咄逼人,也不互相承让。我可以安心地、不疾不徐地表达自己,因为我知道对面有人在听——有思考也有回应的那种倾听。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谁会去想离别呢,初识的新鲜感像是浸饱了水的夏日果蔬,像水蜜桃的饱满,或大嚼黄瓜的清脆声响。然而我却在喜悦中,提前开始预测离别时的场景。当你明白两个人的轨迹注定是相交线,那么你会意识到,原来第一次见面也可以是倒数第n次见面,而你需要做的,是把这个n尽可能得拉长。倒数第十五次见面,总比倒数第十次见面要好,对吧。这样的见面是消耗品,不是可以使用很多次的高定礼服或者跑车,而是一小瓶香水或陈年红酒,体验过了,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可是好东西就没有了。

我想起十月的很多个下午,阳光很好,银杏辉煌,我总是想要大声唱歌,然后在十月小阳春里乱走。我读黑塞笔下哥尔德蒙流浪的快意一生,读纪德的《人间食粮》,觉得这两本书的精神内核巧合地相似,也和我当时心境的底色暗合——一种浪掷青春的冲动。

十月末的一个晚上,我和室友们在操场上喝酒(低配版,指rio之流的果酒),醉意软绵绵地上头,我跟她们说,我有时候特别疯狂,飞蛾扑火的那一种,而且我觉得飞蛾扑火的时候一定是幸福的。当时我没有在谈什么形而上的抽象东西,心底想的是那个具体的人,真实可触、下周见面的人。

十一月与十二月的交接之时,像是心灵焦灼的修行。我的感情充沛到令我自己讶异的程度,眼泪在白日里也不合时宜地流出,让我怀疑是不是一整年的情绪都被匀给了年底。至于为什么难过,不过是正常生活节奏的被打断与见面机会的丧失,而我是多么需要一种可预测的秩序感,来治愈我的insecurity。

悲痛欲绝是狂喜的后遗症,是快乐另一种形态的再现。而爱的反义词从来不是恨,是冷漠。那时的我时常感到悲痛,一种可供我自己孤芳自赏、反复把玩的、诗意的悲痛。悲痛是我的缪斯,正如我泛滥的爱一样。

人的情绪像是皮筋,反复拉扯超过承受限度之后,总会失去弹性。

如今,心底只剩淡漠。

一时间,我竟说不上来哪种情况更烂一点。

"I thought I saw you out there crying."

我在十二月某天绝望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带我走,带我走。” What I meant was, take me to your homeland where I can escape all of the chaos and those absurd things. 我配上了Elio在壁炉前泫然欲泣的泪眼,因为我感觉自己那一刻像极了Elio。十分钟后我又删了。你看见了吗?你听见我的求救了吗?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我自己买船票。



然后开学,生活不痛不痒地行进,我也又完成了一两件列在bucket list上的事情。有时候我很想把这些好事情分享给他,说你看,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我不像你说的那样不ambitious哦,但是后来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对待一些人的感觉像是对待心仪的香水。拥有香水的一半乐趣在于瓶子的设计,拥有瓶装才是完整拥有的感觉。可惜你只能买得到分装小样,而拿不到精美的香水瓶。于是你只能浅尝辄止香水的气味,用很长一段时间去怀念。

遇见一些人,还很像是在商场里试衣服,衣服的每一个针脚都无比贴合你的腰身,可是你知道这件衣服你不能买,因此也不敢对这件完美的衣服倾注太多喜爱。get attahced是一件需要勇气、需要下定决心的事情,get attached要花很多时间,它也很危险。

而我要赶路,暂时没有驿站停驻,我只能从记忆的燃料里挑挑拣拣,选出一捧亮晶晶的碎片,酿一壶酒。我只是喜欢酿酒的过程,不会贪杯的。

"So long, farewell. Auf weidersehen, goodbye." Adi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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