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真的是要流血嗎？—捷克反共史 Part 2 布拉格之春

史達林主義

東歐各國淪入鐵幕後，時任蘇共總書記的史達林（Joseph Stalin，1878–1953），要求由他建立起來的蘇聯模式，即所謂「史達林主義」（Stalinism），同於其他共產國家執行。於是在俄羅斯實行的那一套工業國有化和農業集體化制度原封不動地搬到各附庸國實行。僵化的政策，使東歐的經濟失去原有的活力，效率低下，人民的生活水準大受影響。更糟糕的，是史達林還把自己那一套階級鬥爭觀念放在其他國家身上，使到各東歐共產國家都經歷了多年血腥整肅行動。直到史達林死後，赫魯雪夫（Nikita Khrushchev，1894–1971）上台，開始去史達林化後，情況才開始改善。可是部份東歐國家領導階層在後史達林時期，仍對史達林馬首是瞻，繼續推行「史達林主義」，即所謂「沒有史達林的史達林主義」（Stalinism without Stalin），而當時的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第一書記，諾瓦提尼（Antonín Novotný，1904–1975），就是其中之一。

諾瓦提尼

諾瓦提尼不但對蘇聯唯命是從，更結黨營私，極力安置親信於黨和國家的重要職務上，並對持反對意見的人，扣上「反黨」、「反社會主義」等罪名，進行迫害，讓國家經濟不但陷入危機當中，人民的不滿情緒也不斷升溫。當時的捷克各界，包括捷共內部的自由分子、知識分子、工會領袖，都對諾瓦提尼的頑固保守統治，大表不滿，造就時任斯洛伐克共產黨第一書記杜布西克（Alexander Dubček，1921–1992）的掘起。

杜布西克

杜布西克出身於一個斯洛伐克知識分子家庭。由於之前的捷克是民主國家，那時的共產黨是合法政黨，因此吸引了不少知識分子加入，杜布西克和他的父親是其中之二，因此比起那些不學無術的黨員，杜布西克相對比較開明，亦成為捷共改革派的領袖。

諾瓦提尼下台

杜布西克對諾瓦提尼的統治猛烈抨擊，更要求他下放權力，實行黨政分家。由於諾瓦提尼和當時已被拉下台的赫魯雪夫私交甚篤，讓直接拉赫魯雪夫下台，成為蘇共總書記的布里茲涅夫（Leonid Brezhnev，1906–1982），對他無甚好感，再加上諾瓦提尼無論在捷共內外都不得人心，於是布里茲涅夫順水推舟，於1967年底到捷克外訪期間宣佈對捷共內部爭議采不干預態度，失去蘇共支持的諾瓦提尼旋即於1968年初下台，其位置由杜布西克接任。

布拉格之春

杜布西克上任後，雖然沒有結束一黨專政，但對捷克的經濟、民生、政制、外交進行多項改革，包括放寬書報審查、擴大報刊言論和人民參政的權利、向西方國家作有限度的開放等，使國家趨向民主、獨立，民生也得到重大改善，史稱為「布拉格之春」。

蘇維埃之冬

原本杜布西克只想透過改革，把僵硬的史達林式教條主義，改為「帶有人性化面孔的社會主義」，並無背叛蘇聯之意，但仍帶來蘇聯的強烈不滿，更以在捷克境內進行軍事演習以示威嚇。

為了抗衡來自蘇聯的壓力，捷克試圖與南斯拉夫和羅馬尼亞合作，結果加深蘇聯的疑懼，以為她們會組成三國聯盟對抗蘇聯，於是決定向捷克出兵。

為了讓行動萬無一失，在出軍前，蘇聯和各東歐國家首腦們簽訂了一項「加強華沙公約組織會員國之間合作」的協定，並在會上鼓勵捷克繼續推行民主試驗，以此麻痺捷克人。

1968年8月20日晚上11時，一架蘇聯客機飛過布拉格上空，發出故障求救信號，要求緊急降落。捷克方面不虞有詐，讓其降落。可是飛機降落後衝出來的，卻是蘇聯的武裝部隊，他們迅速佔領了機場。與此同時，蘇聯空軍向布拉格的周邊空域，釋放大量干擾性化學物質干擾雷達，讓大批空降部隊攻入布拉格，並迅速包圍捷共中央大樓和總統府。緊接著蘇聯、波蘭、東德、匈牙利和保加利亞的軍隊，兵分多路越過邊境，攻佔捷克各主要城市和戰略要地，並封鎖全國邊境。最後杜布西克被捕，改革被迫結束，史達林主義再次大力推行。這次軍事行動，蘇聯總共出兵49萬人、坦克6300輛、飛機800架、大炮2000門，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蘇聯最大的軍事行動。

介於當時的人還未忘記1956年發生的匈牙利反俄革命所造成的悲劇（是次事件造成2萬5千名死難者，被送去西伯利亞勞改者多達6萬餘人，另約20萬人逃亡出國，當中最著名的流亡者，正是「匈牙利球王」，前皇家馬德里球星普斯卡斯，Puskás Ferenc，1927–2006），杜布西克並沒有組織抵抗，更勸籲捷克人要認清蘇聯要武力鎮壓改革的「政治現實」。雖然仍有不少捷克人不死心，但最多也只是採取對蘇聯的不合作運動，因此在是次事件中僅有80個捷克人被殺，與匈牙利事年相比，死難者人數大為減少。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不少人仍被秋後算帳。結果杜布西克被解除職務，由胡薩克（Gustáv Husák，1913–1991）繼任。包括杜布西克在內的三分之一捷共黨員被開除黨籍，百分之七十的各級領導幹部被撤換，200餘萬人被株連，約20萬人被迫逃亡出國。

「布拉格之春」被克里姆林宮的嚴寒摧殘了，取而代之的，是長達二十年的「蘇維埃之冬」。

參考書目：

1. 周力行（2003）《匈牙利史—一個來自亞洲的民族》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

2. 周力行（2008）《捷克史—波希米亞的傳奇》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

3. 李邁先（2012）洪茂雄增訂《東歐諸國史（當代完備版）》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