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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媒体从业未遂人员 | Divorcing Patriarchy

母語客廳:与朋友聊天并夺回中文的指南(1.0)

人们栖居于一门语言之下, 而非一片故土之上。

这篇文章,希望是一份年年更新、简单易学的行动指南:

如何与朋友聊天,并夺回中文。


二月,电影《首尔之春》在中文互联网引发热议。我看到 @雷韵 ly 的微博:“韩国人一再讲述自己民主转型的故事,这些讲述反过来不断深化这种集体意识,并积极参与到一个持续的历史进程中,这是伟大的自我塑造。”

“自我塑造” 这个词把我吓到了。我恐惧于自己是不是长期参与了一种我并没有想到其后果的 “自我塑造”。我恐惧,因为我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我属于一类人:谈论《首尔之春》的人,每年纪念李医生的人,不断重申记忆就是抵抗的人。我们讲述的东西固然重要,但我们的叙事,恐怕在塑造我们希冀的连结、行动之前,就已经将时常作为这叙事前提的衰退和失守深深加固。

谈论《首尔之春》,是因为我们拍不出这样的电影;纪念李医生,是因为能锚定那段记忆的似乎只有李医生了,因为很多人已经要忘记他了;不断重申记忆就是抵抗,是因为试图抹掉并改写记忆的人太强大了,而对抗已经太累了,让人忘记了创造…… 这种自我塑造把文章变成悼文,把行动变成孤勇的特例,把找到彼此的同道者变成仅存的抵抗军。

但我也不是一味否定这种悲观的叙事,它自有其原因、自有其必要。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三周后,Svetlana Alexievich(出生于前苏联、2015 年获诺贝尔奖的作家阿列克西耶维奇)在采访中说:“我承认自己培育了一种希望,即在 21 世纪,暴政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但现实在我们面前化为齑粉。”(详情阅读:《专访三篇》

既不能盲目乐观,又不能在悲观中丧失了对行动的信心,要在噤声中培育起能够处理这一复杂性的共同体,太难了。但若不自我拷问,便是等待历史的责问,而历史其实紧迫。

因此,我把这篇本来准备十月份发的文章提早发出来。

这是一个去年十月我开始做的项目,叫「母語客廳」。这篇文章,希望是一份年年更新、简单易学的行动指南:如何与朋友聊天,并夺回中文。

01 闲聊不够,我们要「主题性聊天」

我看过最好的一档综艺是《再见爱人》,看了三季,依然津津有味。喜欢这个节目并不是因为它本身好得多么一骑绝尘,而是我有一个与我一起看了三季的好朋友,我们每周都围绕这个节目狠狠聊天,互相发上几十条满 60 秒的语音。秋天,我像一只小松鼠那样醒来,去拾她跨越大洋发来的语音松果。

我因此发现,哪怕原本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主题性聊天」的效果也是惊人的。一年中没有《再见爱人》的时候,我们当然也会联系,但我们的关系、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就只是静静流淌,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位。等到夏末,新一季节目开播了,我才得以在两三个月的集中聊天里突飞猛进地了解我的朋友,了解此前大半年流淌过我们的时间。

母语客厅就是一个朋友们聚在一起、用中文进行主题性聊天的活动。

02 客厅如何开张

  1. 母语客厅每月开张一次,一年十二次,为一个系列。每月具体时间由大家共同协定。

  2. 四到五人为宜,保证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发言时间。愿意参加,就是要一起聊十二次天。

  3. 每次聊天大概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相当于一部电影。我现在的客厅跨越地球,我们每月通过线上视频聊天。

  4. 每月,大家围绕事先选定的「核心材料」聊天。核心材料未必只有一篇(可以是主题相似的两三篇文章),未必限于文字形式(可以是视频、播客),未必紧跟这个时代。

    1. 我现在的客厅已经有五期材料了,十二期结束后,集中分享一次。欢迎关注我,十月底收到这份包裹。

    2. 我们的第一篇材料分享给所有想尝试的人,很适合作为启动你的客厅的第一篇。聊天效果出乎意料得好,一下就打开了当时还比较陌生的大家:《漫长的坠落》(Esquire 先生制造)

  5. 参与者轮流选择核心材料,在聊天前一周发给大家。负责选主题的人,在聊天里就相当于一个主持人,需要的时候做一些开场、引导。

  6. 有一个起头、张罗的人。只要进行起来了,这个人就没什么额外的压力或责任。「母語客廳」倡导参与者一起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用中文与他人对话。共同维护这样一个小小的客厅,自然也是对话能力的一部分。

03 为什么叫「母語客廳」

所以,什么是「母語客廳」?

不如先看另一问:和绝大多数我认识的人一样,我的母语是汉语,读写的是简体中文,为什么是「母語客廳」而不是「母语客厅」?

你看繁体的这个「廳」字,广字头代表屋舍;下面一个「聽」是「听」的繁体。商周时,「聽」字从「耳」从「口」,作「𦔻」(微信无法显示,类似 “耶”,右边为口);战国时改为从「耳」从「㥁」的「聽」,延续至今。如果不去查阅,我也不知道「厅」字的屋舍下竟然包含了口、耳、德,完全就是一个公共话语空间。

阿伦特在《黑暗时代的人们》中写,她身处一个被 “混乱与饥饿,屠戮与宰杀,不公正与绝望的愤怒” 所主宰的时代。但她进一步说,这些灾难本身 “并不构成真正的黑暗。真正的黑暗,是随着人与人之间曾经开放、光明的空间,以及人们揭示自身的公共空间被遮蔽或失效后产生的,是一种针对公共领域与政治的仇恨。”

像重新认识「厅」字一样,「母語客廳」倡导参与者对与自身最切近的、最习以为常的事物加以审视。在和朋友的聊天中,夺回中文。我们一起,重新学习母语,重新练习与人交谈,共同创造我们栖居其中的语言。

我希望「母語客廳」提供一个框架,一个安全的、亲近的、可以复制推广的话语空间。经过一年十二期聊天,参与者们将能够一起回答:什么是「母語客廳」?

On n'habite pas un pays,

on habite une langue.

人们栖居于一门语言之下,

而非一片故土之上。

—— Emil Cioran 埃米尔・萧沆

欢迎关注我,在十月底获得我的客厅第一年所有聊天的主题与材料。

更欢迎你,用这份指南开始建立你的「母語客廳」。

你也可以在这里找到我:微信公众号 | 吐冷 Column
CC BY-NC-ND 4.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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