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布拉格化學婚禮（3-33-12）

  尤拉伊不及脫褪懸絲指套，動作慢了馬克西米利安一步，馬克西米利安已抽出短騎槍，轉而刺往尤拉伊眉心，我揚手丟出原先那柄短騎槍撞了去，馬克西米利安翻手以刃旋刃，卸弱勁力，雙掌一抓一縮，收回兩柄短騎槍。那兩人先後嫌惡地瞪視我，非阻攔他倆繼續打，而是一團強烈靈力急遽轟襲查理大橋！

  我彈足凌空，準備施術相抗，腹䵍一個飛身，擋在尤拉伊和馬克西米利安兩人前頭欲護，只是靈力來得迅猛，他倆承受不住，昏迷過去，腹䵍反抱兩人免於摔地。

  伏爾塔瓦河遠處，悠緩駛來一艘金黃色小型寇格船，我凝神細望，不由得驚奇。哪來的寇格船，根本是一隻大尺寸黃金搖籃！搖籃上端站一名中年女子，素白紗衣、褐皮腰帶，扮相高雅簡樸，容貌十分妍麗純淨，不失神聖威儀，她手提古式鍛鐵油燈，身後居然蹲坐著泥人高蘭！瞧這等赫奕霆擊的氣勢，我不禁吞吞口水，已知來者乃捷克之主──預言女王莉布舍。

  相傳西元七世紀至八世紀間，部族王女莉布舍（Libuse）遵循預言，鬆開白馬的韁繩，隨之尋找到夫婿，農夫普熱米斯，兩人結為夫妻，創建了捷克第一個王朝，普熱米斯王朝，並到伏爾塔瓦河岩石懸崖邊上，覽眺能與天上星辰輝映、攫獲世界讚美的榮耀之地──佩丘，即布拉格城，且沉入一隻黃金搖籃於河內，作為預言未來戰爭的警示物，唯布拉格止戰避禍，再度重返繁榮，黃金搖籃方再次浮出河面。

  黃金搖籃來至橋下，莉布舍清朗嗓音喊道：「請墨薔鉅子和腹䵍先生下來一聚。」我瞄了眼腹䵍，他輕輕放躺尤拉伊和馬克西米利安兩人，走回我身邊，牽住我一同躍下黃金搖籃，待我倆上到籃板，黃金搖籃又自動從流飄蕩，通過橋墩下拱道駛離查理大橋。

  「幸會莉布舍女王。」腹䵍左手扶右胸，雙腿併攏，微行鞠躬禮，莉布舍回禮說道：「腹䵍先生多禮。」我連忙學腹䵍做出同樣動作，亦說：「幸會莉布舍女王。」莉布舍臉漾暖笑，柔聲說道：「鉅子不需客氣。」我鬆了口氣，嘻嘻一笑，說道：「女王，祢叫高蘭試探我，何意呀？」莉布舍反問：「鉅子生氣了？」我搖手笑說：「哈哈，家常便飯必有因。」莉布舍忽歎道：「懇請鉅子幫忙一事──毀掉賢者石。布拉格乃我一手建造，絕不可淪為邪惡之都。」我頗為訝異，說：「祢和聖墓條頓化學騎士的目的一致呢。究竟重塑賢者石以及天文鐘停止，會發生什麼災難？」莉布舍問道：「鉅子可知無頭騎士？」我回答：「當然。聽說不少遊客曾在午夜，見到騎馬的無頭騎士遊蕩布拉格街頭。」莉布舍面露憂色，說：「事情遠比鉅子所知更嚴重，此次天文鐘停止，無頭騎士將召集鬼魅，危害世人。」

  我大腦迅速摹擬畫面，無頭騎士領兵鬼怪軍團，煙硝裡四處攻擊人類。布拉格恐怖傳說甚零星，除無頭騎士外，另有渾身着火、表情詭異的鬼怪，「鬼臉火人」嚇唬路人；或滿月時，白衣女鬼散步於城牆上；知名度稍高的概屬「布邦克」（Bubak）。布邦克乃斯拉夫民間信仰，按目前野史證據，應與黑死病流行同期出現，其化身稻草人模樣，用嬰兒哭聲、哨聲引誘孩童靠近，藉此殺死。布邦克在世界各地形象各異，然不外乎扮成稻草人，或拿麻袋蒐集行為不端正的孩子，要說就是個綁架殺童犯，少爺我遇一個宰一個，絕不手下留情，一群烏合之眾，我哪放眼裡。

  黃金搖籃停在河畔某平整處，我和腹䵍隨莉布舍上岸，高蘭依舊乖巧地待在籃裡。莉布舍領我倆穿過兩座廣場，眼前出現大片城堡建築群，我們已進入曩昔煉金術中心，黃金巷區域，莉布舍才又開口，講出令我和腹䵍震驚之言：「是摩諾史塔托斯弄停天文鐘。」好傢伙，能和不了風首爭高下的，也非啥好鳥，我用力搔搔頭，「啊」了一聲，從牛仔褲掏出金字藍底請柬交給腹䵍，差不多忘了這事，說道：「這是露西菲拉⋯⋯應該說是摩諾史塔托斯給我的請柬。」腹䵍解讀上頭煉金符號後，沉吟說道：「他們想和墨薔家做一筆交易。」我失笑，朗聲回答：「不做！他們能提供什麼好交易。」較真來說，權勢名利我樣樣不缺、也不稀罕，萬風那句「天下盡在你囊中」說得對，亦沒人身安全顧慮，阿諛奉承或恐嚇勒索，沒門兒。瞅著我純真樂天的樣子，腹䵍沉默了，莉布舍似乎也想等看結果，其實我心底業已猜到交易為何，但不願受摩諾史塔托斯控制擺佈。

  莉布舍步進狹窄的黃金巷，左側一列全是約莫兩層樓的低矮房屋，門戶均小到令人產生窒息感，祂走入其中一間，室內僅一組桌椅及一些類似化學實驗的器具，塞進我和腹䵍倆身高一米八五的男子，擁擠地宛如會繃破磚瓦，唯一一張椅子當然讓給女王，我倆席地盤坐。 莉布舍對腹䵍說道：「《化學婚禮》露西菲拉，鉅子尚未知，請腹䵍先生教講。」腹䵍謙虛說道：「腹䵍獻醜。」

  腹䵍向我聊敘僅次於透特神《翠玉錄》，位列共濟會員和煉金術師心中第二秘典，約翰．瓦倫丁．安德烈編撰《化學婚禮．基督徒羅森克羅伊茲一四五九年》的內容及相關歷史。（按：Johann Valentin Andreae《Chymische Hochzeit Christiani Rosencreutz anno 1459》）

  十七世紀，薔薇十字會的三份宣言被匿名發表──一六一四年《兄弟會傳說》、一六一五年《兄弟會自白》和一六一六年《化學婚禮》──皆描述中世紀日耳曼朝聖者「C.R.C」之傳奇經歷，而第三份宣言明確指稱他為「克里斯蒂安．羅森克羅伊茲」。相傳C.R.C十六歲展開朝聖旅途，曾到中東的阿拉伯、埃及、摩洛哥等地，跟隨神秘學大師和東方哲人，修習哲理、秘術，後返回日耳曼地區創立「薔薇十字會」，其有生之年，教團僅八名成員，目的乃追求人類社會全面改革。《兄弟會傳說》記載，十五世紀末、一四八零年，C.R.C進入長眠，教團消失，一百二十年後其墳開啟，C.R.C攜失落的珍貴文獻《世界全書》和賢者石重現「聖靈之館」，替彼時對抗天主教同盟的貴族諸侯們帶來光明希望，並發表宣言，重生興起。重生後的薔薇十字會，與發表《兄弟會傳說》的同一時期，在德國成立會所，兩年後，史特拉斯堡便出版英德雙語的《化學婚禮》。

  世人分析此三份宣言，解讀其內容採畢達哥拉斯主義傳統，慣以數字形式揭示客體思想。另有傳聞C.R.C非創立者，亞歷山大港一位諾斯底主義哲人沃慕斯（Ormus），和他的六位追隨者，一起皈依耶穌門徒馬可，馬克才是創立者，故薔薇十字會融合基督教和埃及神秘宗教色彩。又共濟會為煉金術師「羅真」創始，羅真會否羅森克羅伊茲？

  《化學婚禮》寫錄，八十一歲耄耋老人、虔誠基督徒克里斯蒂安．羅森克羅伊茲，在一四五九年復活節前一週祈禱時，眼見神聖異象，天使露西菲拉送來參加城堡皇家婚禮的請柬，自此，羅森克羅伊茲開始經歷艱難困苦的考驗，目睹象徵賢者石的煉製，及親自參與人造人精煉過程，最後雖榮升黃金石騎士團一員，然渴求真知美的他，觸犯禁忌、終身負罪。事實一四五九年復活節前後，共濟會曾經存在一份重要章程，先在雷根斯堡簽署，後在史特拉斯堡簽署第二部份，那麽，這份共濟會章程和薔薇十字會第三宣言《化學婚禮》，可能是同一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