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城篇 52.光與闇

　　死亡峽谷的奇異房間，兩名風格迥異女人，氣氛對立敵視卻又有種扭曲的和諧。

　　「厄瑞嘉，文森特去那裡了，已經很多天都沒見到他，妳......是不是又想獨佔！」

　　說到後面，桃樂西神色越發難看，聲量更加放大質疑著。

　　對於私下連姐姐都不叫的妹妹，厄瑞嘉沒有那麼多時間一一回應，頭也沒有回，只是沉聲質問道：「交待妳的事情做的怎麼樣了。」

　　躺倒在姐夫親手做的石床上，桃樂西看著姐姐這幾天依然在擺弄那巨大光球，心裡感到相當不平衡。

　　本來只差一步，世界之心和文森特就會是她的，厄瑞嘉也會永遠沉睡陪伴他們，但她最終還是失敗了。

　　「都做好啦，屍體除去一些留給小鐮刀們當作獎勵以外，全部都丟入地下河，這幾天冒險者連懸空石道都不敢踏出，甚至已經退回迷宮城第十層，應該在想辦法優先解決牠們了吧。」

　　每一層迷宮之間都是以懸空石道連結，四周更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在這種危險地帶突然受到大量鐮刀蛛襲擊，令皇家冒險團損失不少優秀冒險者，無奈之下只好收縮戰力。

　　不然再這樣下去，過幾天他們連補給都會有問題，許多後勤組人員嚇得連迷宮城都不敢進入了。

　　「有被發現嗎？」

　　「沒有，我用探查能力遠遠的指揮小鐮刀們攻擊，不會有人發現。」桃樂西懶倒在石床上邊滾來滾去邊回答著。

　　厄瑞嘉聞言，沉吟思考片刻，目前戰況大致上如她所想，接下來蒼藍帝國還不致於開放讓循律之塔和其他冒險者加入，所以要面對的威脅將是從其它迷宮城趕來的皇家冒險團主力。

　　她要一次殲滅接下來的入侵者！

　　近來靠著桃樂西和鐮刀蛛的補充，世界之心恢復不少能量，鑽地蟲已經豢養成功。

　　即使侵入者如今收縮戰線令世界之心減少補充，但是再過十天左右，僅憑自然吸收的能量就足夠重新開啟對石炎魔的豢養，到時計畫就可以開始實施。

　　只有讓蒼藍帝國感覺到相當的疼痛，那位女皇才會重新衡量進攻這座迷宮城的必要性。

　　在兩個月期限到達，文森特回來之前，厄瑞嘉便打算將局勢扳回，將侵入的冒險者全數趕回地面，她不想再看到不請自來的人出現在死亡峽谷！

　　此時，帝國邊境營區。

　　這個地方發展非常快速，已經超越一般城鎮的規模。

　　冒險者、軍隊、商人、居民、店家等等匯聚而成的數萬人陸續進駐，甚至就連四正教的教會建築也一一立起，連合在一起形成了不小的宗教區域。

　　其中，一座雙子教會的隱秘地室，有名老人的沙啞聲音在起響起，問道：「孩子，今天妳覺得如何？」

　　被問話者盤坐於地，手、腳皆被重重鐐銬鎖住，連接的長長粗實鎖鏈直沒入四周石壁之中，銀髮已不再輝亮，渾身髒汙狼狽，隱隱散發異樣氣味，看上去多天未曾清洗。

　　但當那清麗面孔抬起之時，一對金瞳依然熾亮有神！

　　「吉伯特主教，我感覺好很多，光神的正義與無私幫助我驅除體內邪惡，現在已經能夠壓制住吸血衝動。」

　　聞言，站在牢獄門口穿著簡易布袍的老人，點了點頭，隨後拿出柄木柄小刀往自己手臂上劃去。

　　鮮紅血液順勢滴滴流落，雖然迪爾德麗看起來安穩盤坐於地，但四條隱隱抖動的鎖鏈顯示了她的情緒仍然不算穩定。

　　「嗯，有很大進步，不再像之前無法控制自己，看起來很快就能擺脫邪惡入侵，這是妳堅定信念的成果，願光神祝福。」

　　老人向自己傷口施放小小治療神術，血很快就止住了。

　　「願光神祝福。」

　　說完祝禱詞，迪爾德麗面有憂色擔心的問道：「吉伯特主教，之前被我攻擊的教友們，他們......也變成像我一樣了嗎？」

　　雙手合握成圓，輕放於唇口前，老人低頭喃聲回道：「感謝光神保佑，他們都已經痊癒，不過這種邪惡衝動似乎不會藉由妳傳播，只有曾經直接面對怪物的人才會受到感染。」

　　聞言迪爾德麗鬆了口氣，那種嗜血衝動湧上之時，即使是她也會忍不住失去理智瘋狂攻擊生命。

　　若是傳播開來，恐怕這座新興邊境城鎮將會化做血腥煉獄。

　　「請問吉伯特主教，先前遇到怪物的經歷我已提交報告給總教，諸位大人有什麼指示嗎？古代收藏文獻中有這種......人類化身惡魔的前例存在嗎？」

　　文森特先前確確實實只是一名普通人類，這是經過各方資料綜合查證過的事情，不會有誤。

　　「教會專門學者已經查證過古代文獻，混沌時代也不曾有過這種例子，總教目前傳來的指示是暫時觀察。」老人沙啞聲音在地室牢獄裡迴盪。

　　「......什麼意思？」

　　迪爾德麗不太理解，這種可怕的惡魔擁有變身、隱形、飛行、邪惡侵擾心靈等等能力，若不盡速全力展開捕殺，讓對方有機會藏在各大國度之中，這將有可能會造成極大危害！

　　面對情緒仍然受到邪惡影響有些偏激的光騎士，老人輕嘆口氣道：「前幾日，總主教親自發來書信，要求帝國邊境分會靜靜觀察一切發展就好，雙子教會暫時不會介入蒼藍帝國的迷宮城攻略了。」

　　聞言，連日被嗜血衝動刺激的燥動情緒上湧，迪爾德麗面容激動大變，控制不住的放聲質問！

　　「文森特呢？這名由人變成的惡魔非常危險，他很了解智慧生命的國度是如何運作，甚至我懷疑他將妻子和妻妹帶走，是因為握有轉化人類成為惡魔能力，他是非常危險的存在！」

　　見迪爾德麗渾身顫抖，忍不住開始要從地上站起，老人揮手釋放出一道淨化神術，溫和光芒頓時閃耀地室，點點光源灑落於迪爾德麗身上，這才讓她重新冷靜下來。

　　「光騎士第一守則，在確保自身安全情況下，方可進行神諭、教義、任務，不要盲目崇拜神靈，不要盲目相信自己。」

　　四正教雖然各有其獨特教義與神靈信仰，但為核心人員訂定的第一守則都是相同。

　　多年來的經驗和歷史教訓讓他們發現，智慧生命過度迷失於信仰之中，會導致神靈賜諭的解讀扭曲，所以反而重新開始要求信徒隨時保持自身理智清醒。

　　「孩子，看來妳還是需要在地室待上一段時間。」

　　語意中有些可惜的說著，吉伯特主教轉身打算離開地室，讓這名年輕的光騎士好好休息。

　　就在他走上階梯打開牢門時，一道漸漸壓抑下來但仍有些不甘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吉伯......特主......教，這......樣真的......好......嗎？」

　　老人停下腳步，這個問題他許多年前也曾遇，想了想道：「光神詩音，傳達神靈言語的珍貴典藉，流傳千年以上的核心教義，孩子，妳還記得開頭第一句的告誡詞嗎？」

　　等待一會，地室內沒有傳來回應，老人只能自己回答。

　　「神靈不是萬能。」

　　「既然神靈不是萬能，智慧種族就更加不會是了，我們不該過於自得自滿，只要將妳和我該做的事情做好，不讓眼前遺憾發生，剩下事情自然會由有能者去解決，妳......好好休息吧。」

　　老人離開，地室之門重新關上。

　　不大的地下空間，一根火把靜靜燃燒，牢獄內無息無聲。

　　重新盤坐於地低下頭的光騎士，並非不記得光神詩音，她雙眼大大睜開，此刻金瞳染上微不可見血紅絲線，嘴中喃喃念著。

　　「神靈不是萬能，生命需堅強、努力、勇敢，走向可以看見之高尚，祂不期望天地美好由此而生，只期望璀璨未來為我們開一扇門，這是流傳已久餘音，為無法忘懷的孩子指點方向，永遠逃離虛無......」

　　清脆聲音迴盪於狹小地室，反覆背誦毫無斷絕，一字一句之間火焰忽明忽滅，照得低頭盤坐人影的清麗臉龐光暗交錯不定。

　　此時，不起眼角落處，闇影般的黑色粒子一點一點浮現，漸漸融入了那被綁縛住的優美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