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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医生：鸟嘴、死亡、现实和虚构

2020 年 6 月 6 日

本文最初发布于「大象公会」，这是完整版。

一次联动

2020 年 2 月，新型冠状病毒病没有阻止威尼斯狂欢节如期举行，一群人戴上诡异的鸟嘴面具走上街头。四百年前意大利瘟疫泛滥，当时的医生可能也戴上了类似的面具——用现在的话来讲，他们完成了一次联动。

2020 年威尼斯狂欢节上的瘟疫医生，来源：AFP

这片大陆出现过教士、乞丐、女巫、国王、骑士、骗子、商贩、掘墓人、异教徒、炼金术士、游吟诗人，除开神话和传说，最诡异的形象也许来自一种职业——戴鸟嘴面具的瘟疫医生。

不过，同其它历史事物一样，这个形象由无数现实、虚构和谬误的碎片组成。

幻想和虚构

不夸张地讲，瘟疫医生已是亚文化的标志性符号，它出现在大量奇幻和蒸汽朋克作品中，有专门的商店，有自己的 Meme（迷因），Reddit 的 Medieval Doctor（中世纪医生）板块充斥它的形象。

游戏中从不缺少瘟疫医生，《SCP：收容失效》中热衷给尸体做手术的 SCP-049 和《暗黑地牢》中的可选英雄瘟疫医生，都是典型的鸟嘴面具形象。去年还有一款以瘟疫医生为主角的独立游戏（视觉小说）：《Sanator: Scarlet Scarf》。

《SCP：收容失效》和《暗黑地牢》中的瘟疫医生，来源： Containment Breach Wiki、Darkest Dungeon Wiki

此外，还有不少游戏提供了瘟疫医生造型的皮肤或装备，如《守望先锋》里死神的瘟疫铁鸦和死影铁鸦皮肤，《魔兽世界》里术士的 T8 套装，《英雄联盟》里辛吉德的黑色天灾皮肤。

大型游戏中也不乏令人印象深刻的瘟疫医生，比如《血源诅咒》中时不时以长者身份教你一些人生经验的鸟姐艾琳（Eileen the Crow）。

《血源诅咒》中的艾琳，来源：Bloodborne Wiki

《刺客信条》系列似乎格外偏爱瘟疫医生。《刺客信条 II》中为 Ezio 疗伤的医生总是带着鸟嘴面具——不过，当地监管部门显然没有尽职，这些医生既卖治疗药物也卖杀人毒药。

《刺客信条 II》中的医生，来源：Assassin's Creed Wiki

《刺客信条 II》的后续作品中瘟疫医生成为多人模式的角色，一个是《刺客信条：兄弟会》中的马尔法托（Malfatto），一个是《刺客信条：启示录》中的塞拉福（Seraffo）。但这二位对杀人的兴趣显然大大高于治病救人，特色是用注射器执行任务。

马尔法托和塞拉福，塞拉福穿着一套圣殿骑士的服装，来源：Assassin's Creed Wiki、Assassin's Creed Wiki

但是，游戏制作者似乎忽略了一个时间上的问题。这三部作品的时间背景是 15 世纪中后期到 16 世纪初，而历史上鸟嘴瘟疫医生的最早记录出现在 17 世纪。

1995 年小罗伯特·唐尼主演的电影《乱世情缘》（Restoration）在时间上倒是符合史实，背景为 17 世纪英国查理二世王政复辟（Restoration）时期。到 1665 年，伦敦发生了大瘟疫，小罗伯特饰演的医生戴着鸟嘴面具前去照顾病人。

上图为隔离院的工作人员向医生介鸟嘴面具，下图为医生在鸟嘴内塞草药，来源：电影截图

奇幻和恐怖电影更是钟爱诡异的鸟嘴面具，比如 2009 年的电影《所罗门·凯恩》（ Solomon Kane）。离开修道院之后，所罗门路过一群焚烧瘟疫死者的人，他们旁边站立着两名带鸟嘴面具的瘟疫医生。

人群旁站立的瘟疫医生，电影的时间背景为 1600 年左右，来源：电影截图

在 2011 年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女巫季节》（ Season of the Witch）中，照顾染病主教的医生均戴着鸟嘴面具。此片也犯了时间上的错误，故事发生在 1344 年，距离鸟嘴面具出现还有差不多三个世纪。

主教房间里带着鸟嘴面具的医生，来源：截图自电影

2011 年的短片 The Plague Doctor 给瘟疫医生安排了新的任务——用毒药清除瘟疫患者。故事发生在 1349 年的英格兰，同样搞错了时间。

医生用棍子掀开病人被子的设定符合历史描述，来源：YouTube

医生喂病人毒药，颇有种「大郎该喝药」的感觉，来源：YouTube

每一次遇到不好的事，都有人望向犹太人。2018 年以色列拍了一部奇幻/恐怖电影《傀儡》（The Golem），故事发生在 1673 年的立陶宛，当地遭受瘟疫侵袭，一些人认为是犹太人带来的疾病。电影中处理尸体和袭击犹太村落的人就带着鸟嘴面具。

《傀儡》处理尸体的当地人带着鸟嘴面具，来源：电影截图

漫画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稀有的形象。《剑风传奇》中法王摩滋古斯手下有个执行人一直戴着鸟嘴面具，DC 漫画中 Hawkman （鹰侠）的前世就是 17 世纪的一位瘟疫医生。

摩滋古斯的执行人，来源：剑风传奇/烙印战士第 17 卷

鹰侠的前世，来源：screenrant

最初的版画

不少文章夸夸而谈鸟嘴面具、中世纪和黑死病，但正如前面所说，这种面具既不黑死病也不中世纪，它最早的记录出现于 17 世纪。

中世纪结束于哪一年没有统一的说法，一般认为是 15 世纪中后期或 16 世纪初。黑死病（Black Death）是 19 世纪才出现的称呼，一般指 14 世纪中期欧洲、北非等地爆发的鼠疫。

互联网上鸟嘴瘟疫医生的图像，大部分是现代的创作。现存的少量真实图像，几乎都是对一幅 1656 年版画的模仿，其中不少还是反映医生堕落行为的讽刺作品。

最初的版画来自 1656 年的德国印刷商 Gerhart Altzenbach ，传播最广的版本可能是耶鲁大学 Harvey Cushing/John Hay Whitney 医学图书馆收藏的印刷品副本。

1656 年 Gerhart Altzenbach 的版画，来源：Wikipedia

版画中有三处文字，都是对图中医生所穿的服装的描述，左右为拉丁语和法语，底部是德语。底部的标题是「1656 年，在罗马避免死亡的衣服」，下方文字大意为：

罗马的医生穿成这样去照顾瘟疫患者。他们穿着一件涂蜡的长袍，以免自己被传染。他们的脸完全包住，戴着水晶玻璃的大眼镜，鼻子上有一个长长的鸟嘴，里面充满好闻的香料。他们戴着手套，握着一根长杆，用来指示人们该做什么以及使用哪些药物。

（注：感谢网友 mianmian 协助翻译）

我们对作者或印刷商 Gerhart Altzenbach 知之甚少，不清楚他是否真的见到过这套服装，有人推测 Altzenbach 只是根据法国医生 Charles de Lorme 的描述创作了这作品。

皇家医生

Charles De Lorme 不是一个普通人物。他生于医生世家，父亲是 Montpellier 大学的教授，曾担任法国王后玛丽·德·美第奇（Marie de' Medici）的主要医生。

后世对 De Lorme 的描述通常充满溢美之词，诸如面貌出众、肤色健康、说话响亮、精通多国语言、交流能力和记忆力出众、谈吐优雅，机智风趣又有威严。

Charles De Lorme 的画像，来源：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如果情况属实，不管怎么看 De Lorme 都是法国精英阶层中的翘楚。父亲退休后，De Lorme 接替了父亲的医疗事业，靠经营 Spa town（温泉镇）和含锑的药物发了财。

De Lorme 生于 1584，经历了瘟疫，当过三个法国国王的首席医生，活了到 94 岁，但人们只记得他在 1619 年发明了鸟嘴瘟疫医生服。

然而，真的是他发明的？很难说，De Lorme 的作品中似乎从未出现这种服装，部分描述来自神学家 Michel de Saint-Martin，他在 De Lorme 去世之后记录了 De Lorme 见瘟疫患者时穿着的服装。

这种衣服与 Altzenbach 的版画大体一致：一套完全由摩洛哥山羊皮制成的服装，包括靴子、马裤（及膝的裤子）、长外套、帽子和手套。一个类似鸟嘴的面具，长约半英尺，充满香料或芳香草药。

更可能的解释是法国人 De Lorm 改良了这种服装。当时意大利瘟疫频发，大量关于鸟嘴瘟疫服的证据都来自意大利北部，而威尼斯的狂欢节中至今仍有鸟嘴面具出现。

讽刺和演变

就在 Altzenbach 版画出现的同一年（1656 年），另一个德国印刷商 Paul Fürst 将它变成一幅讽刺作品——确切地说，一次抄袭。

Fürst 的讽刺作品，最早出自 1921 年德国人 Eugen Holländer 的书《Die Karikatur und Satire in der Medizin》（医学漫画和讽刺作品）。来源：Wikimedia

Fürst 为版画添加了标题 Doctor Schnabel von Rom（来自罗马的鸟嘴医生），大概是对瘟疫医生充满了怨气，瘟疫医生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背景中还多出来几个落荒而逃的人。

可能觉得这还不过瘾，原图中部的文字被换成一篇混杂拉丁语和德语的讽刺韵文，大意为：

您觉得关于鸟嘴医生的文字只是虚构的作品。他逃离传染病，从中获取工资。他寻找尸体谋生，就像垃圾堆中的乌鸦。

啊，相信吧，不要移开目光，因为瘟疫统治着罗马。

谁不怕他的小杆或棍子？他像哑巴一样说话，提出自己的建议。毫无疑问，许多人相信他被黑魔鬼触碰。他的钱包是地狱，他的灵魂是金子。

（注：参考《The Middle Ages：Facts and Fictions》中的英文版）

有意思的是，Fürst 还添加了一个新的视觉元素——手杖的顶端的有翼沙漏，代表着古老的谚语「时光飞逝」（Tempus fugit）。

到了 1721 年，瑞士医生 Jean-Jacques Manget 写了一本书《Traitéde la Peste》（瘟疫论），卷首是一副鸟嘴瘟疫医生的插图。据他所述，这种服装起源于意大利，上一次马赛瘟疫时医生穿着这种服装。

Manget 书中的图像，来源：Wikipedia

图像底部是法语的服装描述，大意为：「医生和其他看过传染病患者的人穿的长袍，它使用黎凡特的摩洛哥皮革，面具上有水晶玻璃眼睛，长长的鼻子充满了香料。」（注：翻译参考英文描述）

Manget 的卷首插图在现代有了水彩重制版，作者不详，可能创作于 1910 年，收藏于 Wellcome Collection 博物馆。不管怎么样，比原版漂亮得多。

1721 年插图的现代重制版，来源：Wikimedia

实际上并不是每个瘟疫医生都穿鸟嘴套装，比如 1819 年马赛隔离检疫站的工作人员，装备包括上蜡的亚麻衣服、厚木底鞋、油布手套，以及一根检查病患的木根。

19世纪初，马赛检疫站医师的着装，出自 Clot-Bey 1840 年关于埃及瘟疫的书，来源：Plague Masks: The Visual Emergence of Anti-Epidemic Personal Protection Equipment

到了现在，瘟疫医生面具常作为中世纪愚昧的象征，比如英国劳工和国民服务部在 1939 年至 1945 年的公益海报展示了瘟疫医生的卡通版，并带有警告：

中世纪的庸医穿着这种头饰来吓退传染病。如今，我们更喜好科学而不是咒语，更愿意预防而不是治疗。因此，所有伤口都要急救处理。

英国劳工和国民服务部的公益海报，来源：Plague Doctor Costumes Were Actually a Good Idea - Tales of Times Forgotten

为什么是这种打扮？

不管是谁发明了鸟嘴瘟疫服，我们都想问他一个问题：为什么设计成这样？最让人好奇的是，为什么做成鸟嘴造型？早期的资料并没有说明原因，而现代的诠释通常充满了臆测，有一个稍显合理推测是鸟嘴应该是受到了 Charadrius 的启发。

Charadrius 现在是一类鸟的称呼（鸻属），但在欧洲中世纪广受欢迎的动物寓言故事集《Physiologus》（自然学家）中，它是一种传说中的动物。

描绘 Charadrius 的图像，来源：Medieval Bestiary : Caladrius

根据书中所述，Charadrius 全身白色，可以治愈病人。如果 Charadrius 盯着病人看，意味着病人会好转，而它会吸走疾病；如果它不看病人，意味着病人会死去。有一种说法是，Charadrius 代表耶稣基督。

更可能的解释是，鸟嘴较长，能放入更多放入香料和药物，空气与材料接触的时间也更久。不过，人们往鸟嘴面具里塞东西，似乎不是为了过滤，而是为了解毒，换句话说就是，作为空气清新剂。

有的资料认为，鸟嘴里装的是一种叫 Theriac 的解毒药，它由五六十种草药和奇奇怪怪的东西混合而成，比如肉桂、木耳、鸦片、蜂蜜、沥青、风干的蝰蛇等。

Theriac 历史悠久，有人说是它是罗马皇帝尼禄的医生安德罗马库斯（Andromachus）发明的，有人认为本都王国的米特里达梯六世（Mithridates VI）才是发明者。

这种药物在当时很流行，威尼斯作为主要生产地赚了不少钱，因此 Theriac 也被称为威尼斯糖浆（Venetian Treacle），而 Theriac 正是现代英语中 Treacle（糖浆）一词的来源。

为什么要用密不透风涂过油或蜡的皮革？常见的解释是为了防止 Miasma 从毛孔进入身体。直到 19 世纪，欧洲都流行一种叫 Miasma 的理论，一般翻译为瘴气，它和中国古代的瘴气概念确有很多共同点。

Miasma 指被污染或有毒的空气，一般来自死尸或其它腐烂物。当时的医生认为瘴气引发瘟疫，预防瘟疫的主要措施是避开瘴气。通常建议空气保持流通，为了避免吸入太多瘴气，在病房行走要缓慢。

根据描述，这套鸟嘴瘟疫医生服装还挺讲究，用的是摩洛哥皮革（Morocco leather）。这种皮革最初是从北非摩洛哥进口的山羊皮，后来欧洲国家也开始生产。摩洛哥皮质细而软，通常染为红色和黑色，一般用于高档书籍的装订。

对面具上目镜的解释更具神秘色彩，有人声称目镜用的是红色玻璃，目的是抵御邪恶。更可能的解释是，目镜可以阻挡放血时病人飞溅的血液。

真实击碎幻想

一个经典的瘟疫医生造型通常是：头戴鸟嘴面具和圆顶宽沿帽，身穿长袍，脚穿皮鞋，佩戴手套，手持一根长棍。但是真相总是击碎幻想，你以为是左边这样，实际上真实历史更可能是右边这样：

左边为现代 Cospaly 的瘟疫医生服装，右边为 Wellcome Collection 博物馆的瘟疫医生服，来源：Pinterest（左）、 Wellcome Collection（右）

欧洲的博物馆收藏了一些真实的瘟疫医生服，下面是德国历史博物馆（German Historical Museum）的藏品，出现的年代是 1650 - 1750 年，地点是德国和奥地利。

德国历史博物馆的藏品，来源： Google 艺术与文化

怎么讲，不知道是不是历史过于久远，看起来不怎么朋克。此外，从外观来看，与其说是面具不如说是头罩。

英国的 Welcome Collection 博物馆也有瘟疫医生服装藏品，据称出现于 1665 年英国伦敦大瘟疫时期。这两套衣服的画风更是诡谲，大家调整一下心态。

同德国历史博物馆一样，Welcome Collection 的藏品更像是头罩，来源：Pinterest

史实和谬误

「真相只有一个」不适用于历史，谬误往往比事实显眼。学者 Lori Jones 和 Richard Nevell 进行过一项有趣的研究，发现很多表示中世纪瘟疫的图像都存在错误。同样的情况也存在于鸟嘴面具，它的故事充满了传说、谬误和夸大。

中世纪处理瘟疫的医生的图像很少见，在一些手稿、版画和书籍中，他们没有带任何形式的面具，穿的是中世纪学者或绅士的典型长袍。

中世纪探访鼠疫病人的医生，手持海绵置于鼻前，两个仆人手举点燃的香料，来源：医学史上册 - 阿尔图罗·卡斯蒂廖尼

据阿尔图罗·卡斯蒂廖尼的《医学史》记载，当时医生穿一种遮盖全身的长袍，手戴手套，鼻子上系一块吸满醋、丁香粉、肉桂粉的海绵。14 世纪瘟疫时期的医生约翰· 雅可比曾无奈地说：

因为穷，我不得不一家家去给人看病，接触是免不了的。所以我在手里放了块面包或海绵，或是浸过醋的布用来盖住口鼻以避免患病，尽管朋友们都不相信我能幸免。（来源：黑死病 - 约瑟夫·P.伯恩）

实际上，在较为权威和严肃的的历史著作中，很少出现医生穿着鸟嘴瘟疫服的记录。《The Middle Ages：Facts and Fictions》（中世纪：史实和虚构）的作者 Winston Black 认为：有大量的原始资料和人工制品证明鸟嘴瘟疫医生服在 17 世纪以后出现，但几乎没有可靠的证据证明当时的医生实际穿着这种服装。

我们对 17 世纪的瘟疫医生知之甚少，有一种推测是，他们是政府雇佣的公职人员。可能在南欧和法国比较活跃，主要工作是判断瘟疫是否出现、病人是否需要隔离、区域是否需要封锁。

不少医生做了逃兵，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留下来的人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说实话，他们对鼠疫毫无办法。直到鸟嘴瘟疫医生出现的 17 世纪，大多数医生开出的药方还是莫里哀所说的「不是灌肠剂、放血、泻药，就是泻药、放血、灌肠剂」。

在抗生素出现之前，无论是骗子、巫师，教皇、庸医、神医，所有人都对瘟疫束手无策；咒语，经文、护身符、朝圣、祈祷、鞭打赎罪、烧死犹太人，所有行动都和草药一样无用。根据玛格纳在《医学史》中的说法，「用抗生素治疗鼠疫的死亡率大约在 15%，对比没有治疗的鼠疫死亡率估计是 50％ - 90％。」

不过他们至少努力了，他们在死亡之地行走，在尸体和垂死者之间穿梭，检查病患，提供药物，绝望地尝试拯救痛苦呻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