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g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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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无价的幸福

“世界很简单,人类很复杂”,也是人把世界变得复杂。人一太过亲近,就不可爱,就要失去想象的美感。越真实,就越难兼容相处:据理力争,则互伤和气;任情妥协,即勉强自己。然而不管过程与结局,我仍是意气用事,拒绝任何人情绪勒索。


三十已过,从空虚、苦涩到欢喜和悔恨,个中况味已经尝得够了、腻了。渐渐发现戏剧电影小说中充满人情的艺术,而反求诸己后,再也分不清喜欢的是剧本,还是在剧本身上找到的身影。


身边许多人爱读村上春树的作品,我想是因为有共鸣,边看边疗伤。村上曾说过:随着自己创作年龄的增加,主要读者群的年龄却依旧维持在三十岁左右,这反映出他笔下的人物无不切中这个年龄层的共同迷惘。我已不再重温村上作品,因为人生已达另一阶段,不想阅读那些重演人间情感的东西,而想看决绝放弃俗念、悠然带走心灵、短暂脱离尘世的故事,对,这样我才会心安。


现在就算再喜欢一家店,我也会不自觉地与它保持疏离。戴口罩三年只有一样好,能令店员难认得。一旦熟落到似饭堂的程度,便会失去想像的可爱,要么以为和我熟,要么就自作多情在对方开始说“照旧?”之前失去影踪。我还是喜欢萍水相逢雁过无痕的关系,不管归人,也不管过客;没有萦绕,也没有波动;不付出什么,也不问收获。


人定时需要旅行,就是因为需要人际间那舒服的距离:Just a foreigner in a foreign place speaking a foreign language doing what a foreigner do。人生中每一趟趟旅程,我都将它看成诗,看成画。以超然远离的态度去看,作美的鉴赏,不倾倒自己,也不渗透他人。人心有时就是需要这份互不打扰的薄情。都市人独自散步、假日走进山林田野、宁愿穿过峡谷轮渡也不愿带着降噪耳机搭封闭式列车,其实暗地里都是在追求一种夏目漱石笔下的“非人情生活”。


夏目漱石曾描写过一位想象力丰富、品味一流的画家。他三十岁那一年,因为没有想好去何处,也不知目的地在何处,就这样“独自扛着工具箱和小折椅缓缓走过春日山径”,去寻找画画的灵感。


我读到主角登山时遇雨的一段,也记起自己行山的画面——在那个茫然灰白色的世界中,那个在风雨中不怕淋湿而坦然大步的我。在这个画面中,即便不将油墨涂满画纸,只要忘却实体的“我”,把这个“我”当作“非我”纯粹客观地看待,“我”就可以变成画中人物,与自然色彩浑然成画。


也是在那一个时刻,我恍然大悟——即使不是艺术家,只要能够如此观看自身所处的世间,能如此自由出入于俗与清,也算得上无价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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