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

* 2001 年 9 月 11 日，伴随世贸大楼倒塌的还有成千上万的纸片。这些随风飞舞的碎片让好些纽约居民误以为自己目睹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

* 我最近才意识到灾难不是以伤亡人数来确定的。美国挑战者号航天飞机失事是灾难，而一起严重的汽车追尾只是事故，而不是灾难，虽然后者的伤亡人数是前者的几十倍。

* 灾难要让我们惊讶，惊吓，甚至惊叹，是出乎绝大多数人预料的偶然。在这个意义上，交通事故构不成灾难，因为无论多么惨烈，都在预料之内。

* 一个法国学者说，人们发明船的同时也发明了沉船。模仿这个逻辑，我们可以说，人们发明成就的同时也发明了灾难。

* 灾难是对人类成就不留情面，毫无差别的践踏。它不断地提醒我们，在恢弘的人类建筑，尖端的人类技术，高昂的人类斗志之外，还有莫测的禁区。

* 我们似乎总能从过去总结些什么，学习些什么，过去发生的灾难除外。我们从过去的灾难中不能获得一点用来应对未来的智慧。每一次灾难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拥有的共同特质是不可预测。

* 灾难往往肇始于个别人的傲慢。这是灾难片常常遵循的解释模式。吊诡的是，这个模式的主要作用不是解释灾难，而是抚慰观看灾难的我们。

* 将灾难归因于人性的愚蠢虽然令人气愤，但好过揭示关于灾难赤裸而残酷的真相：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毕竟，大众文化产品的目的是娱乐，而不是冒犯。

* 当灾难成为大众文化消费的一环的时候，灾难彻底被打造成供人膜拜和欣赏的景观。人们像观看埃及金字塔一样观看关于灾难的影像，从而产生了灾难是人造物的幻觉。

* 既然我们能够创造一个东西，就同样能够毁掉它。这是灾难影像在人们心里培植的种子，这种莫须有的掌控感难道不是更值得恐惧的傲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