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安

一醒來就感覺到氣溫有些偏冷，我轉頭望向窗戶，太陽躲藏在雲後消失匿跡，雲層灰暗帶點愁悶的情緒，女兒有無意識的把腿伸向我取暖，宛如蛇纏繞著我，原本還想眯一下，可她的雙腿到腳掌就像剛從冷凍庫取出來的冰棒，我都快感受不到棉被的溫暖，她還不斷地摩擦我生熱，只好輕輕的推開她粗重的腿，我又繼續小睡片刻，只是一覺甦醒只剩我獨留空房。

我站起身推開門，長廊傳來樓下嘻笑的回音，我步伐穩健的走下樓梯來到客廳，三歲的姪女也來家中作客，女兒在綠色黑板上抹去我前幾天畫下的圖案，搞的地板都是一灘一灘的水，我把姪女抱起來坐在椅子上，開始操勞的拖地，我皺眉的想著，孩子闖禍，做母親的一日都不得閒，但若不處理，苦的卻是一家人，我默默的收拾一切，又恢復原狀了。

女兒幫我買吐司夾蛋，我吃了幾口，低頭看了姪女一眼，便問她，「吃了嗎？」她搖搖頭，我便撕下一角麵包餵她，她張嘴一吃就含著不咬，你若不催她，她的牙齒都不擺動，吃的速度非常緩慢，我心頭一震才意識到，別人請你吃不營養的思緒，若你不願吞嚥消化，含久了怨氣，強硬的牙齒也會被蛀蟲吃光，只剩柔軟的舌頭伴你一生。

過了一會，弟媳就叫姪女回婆家吃午飯，我熱切的問兒子想吃什麼，兒子卻執意的想去吃燒肉飯，一點都不想跟我們出門吃飯，下一秒就自己騎單車去買，還點了一杯阿華田回來，臉上歡喜的大快朵頤，我心裡嘀咕著，只有自己明白自己的所需，一旦你熱愛某件事，別人的強迫都無法改變自己的主觀意識。

我跟老公還有女兒決定去外頭覓食，打算去吃麵食，偏偏遇到假日沒開，只好另尋他處，我們來到鴨肉麵店，他們隨意的點餐，我肚子還撐著，就叫女兒分享我一點點麵線，老公怕我餓著，也夾了些醬油拌麵到我碗裡，我吃進的都是濃烈的幸福跟關愛，心裡不由得想著，只有愛可以創造歡樂無比的天地。

回程途中，風雲變色，風強力地吹襲，葉片紛紛從樹上飄墜，我瞧陽光被雲快速地攻佔，這漫長的路程，一眨眼就回到家了，我緩步地踏入屋內，女兒忽然想起鞋底壞了要去買鞋，我沒想太多的回應她，「擇日再去。」沒想到女兒氣憤地說，「妳總是失信於我。」我安撫她說，「妳也常失信沒有做到，但我都沒生氣。」女兒像是狂風暴雨硬生生地打翻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她使出臭脾氣把拉門用力一甩，發出轟隆地一聲，兒子走了過來，惋惜地說，「姐姐太任性了。」我變回原始人，怒火瞬間蒸騰，氣的爆青筋來到她面前，厲聲地說，「妳這樣的行為很偏差，假如弟弟不乖，妳會買東西給他嗎?」她沉默不語的低著頭畫畫，此時我的情緒達到了巔峰，像浪不斷地在拍打礁岩，我繃緊神經不悅的回她，「這就是我要給妳的答案。」女兒故我的垂著頭，彷彿感受到被我的怒氣包圍著，學起烏龜遲遲不肯抬頭。

我這次決心不在隱忍她的臭脾氣，走去拿掃把，用剛硬的棍子拍打了桌子一角，宛如閃電劈了下來，女兒嚇得花容失色，一抬頭淚就滑落臉龐，我屏息凝神，慢聲慢氣地說，「妳也在做我剛剛做的事情，妳都無法接受我的暴力對待，可我們都再忍受妳倔強的態度，三番兩次，我不勸阻妳，妳就一錯在錯。」女兒失控的轉身走上樓，想掙脫我給的枷鎖。

兒子膽顫心驚地走了過來探頭看，我趁機教育他說，「姐姐都知道鞋子壞了，會讓腳底不舒服，壞習慣也要改了。」兒子自告奮勇地想去勸姐姐，我反而規勸他說，「你千萬別去，姐姐在氣頭上，是聽不見任何人說的話。」兒子還是不死心，果不其然他一上去，姐姐完全閉塞不想聽，兒子只好一臉失落地走來，我安慰他說，「兒子往後你做錯事被我處罰一定要跪著道歉。」兒子不解的問我，「為什麼?」我認真地說，「你要示範給姐姐看，往後她才會明白，做人的道理，要先服軟。」兒子明白我的用意，也很認同我的想法。

女兒過了沒多久，眼睛紅腫地跑下樓，慌忙地就往外奔，許久才又走回屋內，老公也組裝機台累了，在沙發上歇息，我一人在看法布爾的書籍，翻到了聖甲蟲，還用手機觀賞了影片，女兒回來就想趁爸爸睡覺時拿手機解悶，被我當場阻止，整個人不高興地坐在沙發上，到了晚上故意賭氣不吃晚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公婆擔憂得要命，還以為她發燒生病了。

我一臉淡定，知道她在鬧脾氣，心中篤定了，有時候禮讓是一種禮貌，但不是要寵孩子，這一次我決意好好教育她的過錯，我鄭重地告誡她，「爸爸是一家之主，媽媽都要低聲下氣，跟爸爸討好。」我立馬跪著抱住老公的小腿撒嬌，女兒看的放下僵硬的態度，臉上都笑了出來，爸爸心疼地說，「女兒妳也抱一個。」女兒上前抱住爸爸，我心底也舒了一口氣，全家又恢復安寧。

我拿出聖甲蟲的影片給女兒瞧，我叮嚀她，「甲蟲牠都把糞便滾成圓形往後退，不管路途多崎嶇，牠都堅持倒退一直線，試了好幾次都不服輸，妳要明白媽媽退讓是要讓家有個圓滿，現在妳也必須要學習懂得退讓。」女兒盯著影片，我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出門買鞋前，兒子貼心的泡了杯溫熱的阿華田給全家人，也暖熱了我的心情不在結冰，老公帶著全家人去買鞋子，來到全家福鞋店，我在路途中，好言相勸地對女兒說，「媽媽跟爸爸生氣，絕對不會遷怒他人，妳也必須要記住。」抵達後，孩子挑了自己要的尺寸，太小則腳痛，太大又容易滑落，我腦海不禁浮現，狹小的心就容易弄痛自己，而寬大的自己，束縛的事情也掉了。

回途，昏暗的天色，冷冽的風吹拂過來，我都忍不住蜷縮了起來，一路上還有幾盞昏黃的燈光，照明回家的路，我鬱悶的心也拋向黯淡的地方，不在留戀，老公把原先卡住的加工件，拆了下來要給廠商維修，腦袋瓜想著，我也需要維修卡住的性子了。

我陪他出門兜風，冰冷到受不了，只能抱住老公取暖，我分心地想著，人與人之間是要互相溫暖對方，不是要冰凍彼此，來到廠商這，他兩天台北來回跑也累了，就沒有邀請我們去裡頭坐坐，心中只有體諒對方，也趕緊返回家中，一開門孩子竟然還在吃納豆，他們越攪拌越黏稠，筷子一夾都牽絲了，這發酵的豆子，可以維護心血管，降血壓，我暗自想著，孩子把關係弄得越濃稠化不開，我更應該發笑(酵)才能暢通氣血。

我上樓轉開熱水澡，把寒冷驅散，很快地整個人也放鬆了不少，走去臥房，順手開暖氣，讓室內溫度適中，發現兒子指甲內都是黑垢，掠過一絲想法，有時候不修剪脾氣，縫裡也卡了一層烏黑，當剪到兒子的腳指，心發涼，怎麼看起來很像病變的指甲，有些灰黃，不免越想越歪，也省視自己的所做所為，愧疚自己沒有做好連累孩子，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屋外，我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抹去悲傷感，對自己強灌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

2021-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