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弗瑞德
曼弗瑞德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有拍必回,简化人际关系。

麻雀

前些年,在关于正经汉族人官话是不是广东话的讨论大热时,才注意到,如今的北方人不是纯正汉族人,至少是跟“气节”一词无关的汉族人,这一说法。从历史记载来看,今天的北方人是元代,清代进驻中原的异族,或是甘愿为奴,而未追随朝廷迁徙的汉族人。

为奴,在古时,除去敢于指天笑骂的天子,从黎庶小民到一品宰辅,及整日陪伴圣驾的皇后娘娘,哪个能够脱离双膝下跪的奴才身份呢。虽说在“大清”之前,人们不需自称“奴才”。而大清的溥仪在坐上龙椅后,他的生身老父见到他一样要跪拜。

同样为奴,当同族人的奴才和当异族人的奴才差别不大。如同那副有名的画作,传说在古罗马建城之初,罗慕路斯设计掠夺萨宾族女性,为罗马人繁衍后代。萨宾人养精蓄锐之后,又试图夺回他们的女性家人。早已成为罗马人妻子、母亲的萨宾女性为了维护现今家人,向原生家庭的父兄乞求和平。

作为附属品的女性,作为需要下跪,被欺压对象的平民,做哪一族的附属品,对什么人下跪,缴纳税金,都不是值得付出更多代价去抗争的事。况且汉人还有着固守乡土的旧习。没有丰厚资产的常人,也难以承受远迁过程产生的费用和各种难以料想的困境。北方平民没有随着宋、明朝廷南迁,也并非与民族性、爱国心、奴性,有着争议中那样紧密的关联。

麻雀是北方常见的一种小鸟。腹部是白色。背部总体呈棕灰色,夹杂着深深浅浅和棕黑色的花羽。短小的浅棕色尖尖嘴巴,细细小小、微微晕着些血色的脚爪。不惊艳,不出奇,与北方,至少是旧日的郑州,这个我成长至十八岁,色彩常年有些黯淡的城市,属于同一个套色。

除去刚刚下过雨时这座城市有几分清新。其它时候红色砖墙,绿色叶子,总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灰尘。就连天空,也常常泛着灰白,而不是鲜亮透彻的蓝。干。燥。古。旧。难以想象,这样的环境中,如果四处飞翔,站满树梢的,是翠绿或艳蓝的美洲鹦鹉,会是怎样搞笑的景象。

似乎再也找不出比麻雀这样,冬日,在树叶凋落,干枯单调的巧克力或灰棕色树枝上,排成一排,宛如一个个天然生长出的小毛球,更自然,更温暖可爱的画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育一处禽鸟。麻雀属于北方。

记不得是小学几年级的暑假,捡到一只羽毛未丰,瘦瘦小小的麻雀宝宝。拿回家想要喂它吃小米,喝水。它却不吃不喝,第二天就死掉了。也许它太小,还不会自己吃东西。

从未养过任何宠物的我,虽然算不得“养”它,却在短暂的时间里,实实在在感受着它生命的可爱,并为它地逝去而伤感。将它小小的身体装在一个垫了些细布,用做床的小盒子里,又用砖头在楼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搭上一个小屋子,当作它最终的居所。而这个小屋子,随着我关注的逐渐减少,在未来的时间里不知所终。

又有一个暑假,和一个大我两三岁的小姐姐一起,用细木棍,绳子,支起一个小竹筐,撒了些食物做陷阱,居然抓住一只麻雀。我把它带回家,用绳子绑在它脚上。然而这只成年的鸟儿却不吃不喝,两天后饿死了。

这次我才听爸爸妈妈说,麻雀是一种“气性”很大的鸟,一旦被人捉住,大多数结果就是拒绝所有人类给予的食物,活活将自己饿死。不自由,毋宁死。从生命的尊严来看,这种毫不稀奇的小鸟,仿佛比某些人口中的某些人类,更贵重。

人类有智慧,有头脑,总是不断权衡利弊。汉娜·阿伦特提出平庸之恶,认为犹太人自身也要为他们在二战中遭到的种族灭绝付一部分责任。为此她引来了犹太世界的强烈愤恨。

面对种族灭绝的大屠杀时,普通犹太人的不抵抗,犹太委员会对纳粹的默许协助,阿伦特发表看法之后犹太人的愤怒,都是人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选择。

也许,麻雀选择饿死,并非简单是刻印在基因中对自由地向往。也许,它同样经过思索——饿死只需痛苦两三天,失去自由,被人类圈禁,要多痛苦数倍于两三天的时间。不如痛痛快快地死掉,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呢?

PS:2023年,对我而言会是历史扫盲的一年。2022年,比较糟糕。但在恶劣的环境中,我明白了什么东西是自己没办法舍弃的。什么东西是完全无需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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