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归根的落叶
不会归根的落叶

监考

监考 中国高校 教师

我给他们监考时,会经常望向窗外的那颗疯长的树。叶子郁郁葱葱,全然不知自己是否适合在土地上生长,或是如此地健康,是否是一种错误。我很羡慕那棵树,倘若我也像它那样如此单纯,所谓的烦恼,也会少很多吧。

倒退若干年,我是不会相信现在的自己的。我不相信我这种不善于交际的人,会统管小到20几人,大到100多人的课堂;更不会相信他们会因我的一句话而去统一的行动(比如把手机关机!考试时中间要隔一个座位!迟到15分钟算旷考!)。起码在中国,我是很不喜欢教师这种工作的。所谓传道授业,终归是一种权利的托词。何况,究竟在传什么道,授什么业,也只有鬼才知道。表面上来看,中国高校的教师工作,一定会与党文化相关联。比如日语写作课,我想象中的写作课,是教学生如何用日语去整理或描述身边的事,如何用一门外语去最大可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实际上的日语写作课,却是宣传中共如何优秀,中共的体制如何完美——只不过教材内容全是用日语编写的。对此不满的学生,跟我说那位写作课的老师只会舔中共的屁股,但实际上,规定的教材就是如此,就算换一位老师,又能如何教呢?当然,我也无意去为那位老师辩护。毕竟是在很多老师的面前责备我要“感谢党”的人,毕竟是念咒一般地宣扬“共产党说话算话”的人,毕竟是今年下半年要流调去中国驻日本大使馆,而且要在大使馆积极入党的人。所以,让她教这门课,也算是学院的“慧眼识珠”吧。

问题是,学生们通过类似的课,除了知道在一些老师面前要“感谢党”以外,还学到了什么东西呢?

一件有意思的事。前段时间我负责出卷,在客观题的末尾加了一道主观题。说是“题”,恐怕有些言过其实。实际上就是想知道学生们对我这节课的看法,要求400字,用日语书写。我监考时观察到的现象是:客观题部分,最快的学生们只用15分钟左右就答完了,但是后面的主观题,却难倒了不少学生。有的学生,甚至在考试快结束时,只憋出来了两行话。我不知道是表达自己的观点如此之难?还是用日语写东西如此之难?还是究竟如何写,才能取悦于我,其斟酌过程如此之难?我甚至在想,如果把题目换成“请用日语阐述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或是“为什么要坚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类的,会不会就不那么难为学生了?毕竟,那位“传道授业”的日语写作课老师,在这方面一定会把学生们教得很好。

在这种环境中,我耻于做一名高校教师。我觉得我不适合、更没有资格面对20几岁的生命们。我觉得自己在讲台上站的每一秒钟,都是在浪费他们和自己的时间。也很难想象他们寒窗苦读,走到独木桥的那一端后,还要面临如此的“高等教育”。而这些想法,在我监考时会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历史究竟会如何定义我们这群人呢?走狗?奴才还是懦夫?也许我又想多了。因为历史根本不会理睬我们这群人。哪怕为我们多写一笔,都是一种浪费吧?倘若作为笑谈,又显得幽默元素不太够。何况,中国共产党和它的信徒们,一直不太喜欢开玩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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