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與蛇共舞》｜第十五章 困難重重

　　薛千柔閱畢帳薄，兩手托著腮愁眉苦臉的。他們的經濟情況並不樂觀，張杰的私墊費用，幾個孩子的生活費用，之前的積蓄都因為要替小桐贖身，已經囊空如洗。

　　還開什麼店？現在連吃飯也成問題了。

　　她看著牆上蕭楠的幾幅畫作，現在她可捨不得再賣他的畫了，而且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回到房間，她將蕭楠成婚送她的首飾全部拿出來，小桐看見了，也將在春暖樓客人送的首飾拿了出來。

　　張杰回來時，就見一大堆首飾擺放在飯桌上，兩名女子眉頭深鎖，他問：「妳們在幹什麼？」

　　薛千柔耷拉著頭，像一朵缺水的鮮花毫無生氣，「我們在籌集開店的銀兩，但怎樣算也不夠。」

　　張杰問：「妳還打算開店？」

　 「為什麼不？現在這環境，我們更加要自力更生了。」

　　張杰默不作聲的走開，薛千柔和小桐繼續想辦法。

　　薛千柔道：「這裏的銀兩，或許夠我們開一檔包子店，還是開包子店算了。」

　　小桐道：「還是我們租幾畝田，種菜也可以，我們有這麼多人。」

　　張杰又走回飯廳，將一疊銀票交給薛千柔道：「這些夠不夠？」

　　薛千柔一把抓住銀票，不可置信的瞪著張杰道：「你哪來這麼多銀票？」

　　張杰神色黯淡道：「這是大哥放在我這裏應急的，他說妳太愛幫人，總是不考慮自己，常常弄得自己一個銅板也沒有，所以這些錢就放在我這裏保管。」

　　薛千柔本來平靜的情緒，一下子又被攪翻了。

　「喂，喂，別哭到銀票上，一會兒變癈紙了。」張杰道。

　 「張杰，想不到你平時只顧讀書什麼都不理，這時卻挺有用處的。」

　「妳這是在損我還是讚我？」

　　薛千柔破涕為笑，用手袖擦掉淚水，「好，蕭大哥不在，我們就一起努力維持這個家，直到他回來。」

　　張杰道：「還有，妳不必擔心，西樹街醬油店的老闆，想找我教他的兒子啟蒙，我之前一直沒答應，今天剛答應了，雖然銀兩不是很多，但還是可以維生的，我還有幫人抄書，所以妳不用太擔心銀兩的事。」

　　「這怎麼可以？你還要準備明年的科舉。」

　　「沒問題的，我可以兼顧。妳放心去辦吧，蕭大哥支持妳的事，我也支持妳。」

　　薛千柔衝上前擁著他道：「真是我的好弟弟，謝謝你。」

　　張杰滿臉通紅的道：「喂！薛千柔，好歹我也是名男子，妳守一下規矩好不好？」

　　薛千柔道：「你是我的弟弟。」

　　在旁一直看他們兩人的小桐也笑說：「是啊，長多大都是弟弟。」

　　張杰看到小桐瞧著他，臉更加漲紅，連忙推開薛千柔：「夠了，快放手。」接著又道：「現在有什麼事，妳一定要找我商量，我是這個家唯一的男子，定要謢你們周全。」

　　她笑瞇瞇的道：「好的。」

　　張杰道：「還有，把阿遠他們都接過來一起住吧，那租屋的銀兩也可以省了。」

　　薛千柔道：「不怕他們吵著你讀書嗎？」

　　張杰道：「不怕，以前都是蕭大哥過去教他們讀書識字，現在就讓他們住進來，我隨時可以教，不用兩邊走，也省時方便。」

　　薛千柔笑道：「好啊。」

　　小桐感激道：「多謝張公子，你們的恩情，我真的無以為報。」

　　薛千柔摟著小桐和張杰的胳膊道：「別客氣，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無分彼此。」

　　張杰再看了一眼小桐，面又微紅道：「我回房讀書了。」然後，快步的離開大廳。

　　薛千柔又坐下來，拿算盤算一算，然後滿意地笑了，這次總算夠銀兩了。

＊＊＊

　　薛千柔在與蕭楠商量時，已經開始觀察環境，一早她便鎖定了大成街的一間吉舖，雖然周遭比較靜，但巿集就在不遠處，雖然巿集內也有米店，但是與她的位置相距甚遠，所以並不相沖。她很順利的將店面買了下來。她準備賣米為主，也會賣一些糧油雜貨和乾貨。

　　店面在裝修其間，她開始找各處的供應商，可是處處碰壁。凡是男的當家，根本連見也不願見她一面。

　　她還記得那些傳話的下人輕襪道：「老爺說，不與女人做生意。」

　　還有一個願意見她，讓她以為終於有機會可以商量一下，但是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手撫著他的山羊鬍子，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女人學人家做什麼生意？看妳姿色不錯，倒不如來做我的姨太太。」

　　那一刻，她握緊手中的茶杯，按捺著想把茶往他臉上潑的衝動，最後，她咕嚕咕嚕的將整杯茶喝完，說了聲謝謝你的茶，就憤然離開。　　

　　奔波了幾個月，她終於在城外的湯山村找到了幾個曬魚乾蝦乾的婦女願意供貨給她，還有一間賣醬油的，因為是個女的當家，才願意將醬油供貨給她。

　　她環視著店面，現在零零落落的只有蝦乾和魚乾，還有醬油，米糧卻不見縱影，真想不到，原來做生意這麼難。

　　薛千柔打著算盤，計來計去，每個月都只是剛夠糊口。

　　怎樣才能拿到米商的支持？女子一定得依附男子才能生存嗎？

　　忽然，她想到一號人物——王貴山，他是南海城商會主席，總有得商量吧。

＊＊＊

　　薛千柔來到王家酒肆，就看到王貴山在店面算帳，午巿過後，這時間店裡的人不多。

　 「王老闆。」她站在櫃台前，綻出一個端莊有禮的笑容。

　　正看著帳本的王貴山抬頭望見薛千柔，愣了一會，然後泛起一個驚喜的笑容：「蕭夫人，好久不見。」

　　「我有事與你商量，現在方便嗎？」

　　「好，我們到內堂吧。」

　　王貴山將她迎了進內堂，兩人對坐在一旁的大師椅上。

　　薛千柔將開店後處處碰壁的事情說了一遍給他聽，王貴山全神貫注的聆聽，不時皺一下眉頭。

　　薛千柔呷了口茶道：「王老闆，你來評評理，為什麼因為我是女人就不賣給我，這有道理可言嗎？」

　　王貴山搖頭笑了笑：「蕭夫人，妳把世情想得太簡單了。」

　　薛千柔道：「王老闆此話何意？」

　 「做生意說的是信譽、財力、能力，還有是人脈。妳有哪一樣？」

　　薛千柔頓時語塞，她的確什麼也沒有，她只想著一買一賣，是很容易的事，她太天真了？

　　王貴山看到她一面懵逼，續道：「說真的，妳就只能找一些小家農戶合作，大的米商是一定不會賣妳的帳。」

　　「可是我都找過了，沒有小型的米商了，米農的米都給大米商一早訂好了。」

　　「那妳現在打算怎樣？」

　　「我的積蓄都花在買店舖了，王老闆，你是商會主席，有沒有辦法讓米商供貨給我。」

　　「我雖是主席，但做生意是人家的事，我也沒權幹涉。」

　　「是嗎？原來這樣，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除非......有我擔保吧。」

　　薛千柔像溺水的人找到一塊浮萍一樣，連忙道：「你願意擔保我？」

　　王貴山笑得意味深長：「我與你無親無故，憑什麼要我擔保妳？」

　　「這.....你有什麼條件？」

　　王貴山悠悠的拿起茶壺，替兩人添茶：「妳覺得一男一女，可以建立什麼樣的關係，讓我可以擔保妳？」

　　薛千柔腦海頓時轟的一聲的炸開了，她重重的放下茶杯，冷笑道：「我還以為王老闆是與別人有不同，看來還是我涉事未深，太天真了。」

　　王貴山貪婪的欣賞著她柔美的側容，好像怎樣看也不饜足：「我知道你剛喪夫不久，還未準備好，我可等的，我還未娶妻，我會以八抬大橋，風風光光的迎妳進門，到時妳要是還想做生意，我也可以教妳，妳那些義兄弟姊妹，我會全部負責他們的——」

　　薛千柔不知好氣還是好笑的搖了搖頭，「王老闆，我丈夫還未死，你對我說這些太越逾了，而且即使我丈夫真的死了，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王貴山面目轉瞬間變得陰沉，話裡間也透著寒意：「妳可別後悔，現在只有我可以幫到妳，妳拒絕了我，我會叫南海城所有的米商也不賣米糧給妳。」

　　薛千柔站起來瞪著他，琥珀色的曈仁隱若有束火焰在燃燒著：「好，走著瞧，我就不相信全梁州的米商都會聽你的。」

　　她步伐堅定的離開內堂，背後迅即傳來砸瓷擲杯的清脆聲響。

　　她一定要找到米商，她一定要賣米，要不然她嚥不下這口氣。走到河傍，整條河傍大街的梧桐樹都開了花，一朵朵淡紫色、淡粉色的花朵映入眼簾，眼前的美景讓她的心情緩和下來。

　　她緩緩的在樹下散步，幾朵花瓣在飄落，她伸走接過一塊花瓣，將它放到樹旁，抓起一把泥土將它埋好，想起以前在溫府也是一整天的料理著花草，還要小心翼翼的，深怕哪些花奔枯了、病了，也是她的錯，比起當年，現在好多了，至少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扶著樹身再站起來，在河的對岸那又大又圓的蛋黃似的深黃色夕陽，還有那被層層渲染的雲層，紅、橙、黃層層交疊，壯濶瑰麗。

　　她站在這裏仰望良久，感覺心情平復了許多，事情再艱難也好，也有終結的一天，世事再壞，也總能找著美好的事物值得欣賞。

　　至少，她是自由的。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滿鼻的芳香，她揚起嘴角。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定有辦法的。

《與蛇共舞》全本小說已經連載於POPO原創巿集：https://www.popo.tw/books/728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