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願
邱願

願世界和平、地球健康、親友平安、愛人永在。

我的陰影(1)|恐懼的當下

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當個真正勇敢的人,並且心中毫無陰影。
Photo by Josh Nuttall on Unsplash

我一直以來就不是太勇敢的人,我很容易被嚇到,害怕很多的動物,甚至要跟陌生人講話(或講電話)都會讓我手心冒汗,不過人生一路上走來,因為還算謹慎小心,我都能安全而順利的盡量避開讓我產生恐懼的東西,於是在這個世界上,我雖小心翼翼行走著,但卻仍不知何所畏懼,而後來,我才明白那只是因為還未碰上。

大三時,我在韓國的釜山交換。休假期間,我先是去了日本自助旅行,那是我的第一次單獨國外旅行,因為很是順利,讓我對自己信心大增,決心在接下來的交換日子裡,用最少的錢,盡可能的去遊歷韓國各個地方,所以在從日本回來後,我又迅速的為自己安排了一趟南邊城市統營的三天兩夜旅程。

我訂的旅館是一家自家宅,但有分配好女生宿舍與男生宿舍,女主人也睡在此處。我看見網路上評價不錯,女主人親切、對待外國旅客也友善,我便上網訂了房間。帶著愉快的心情,我搭車到了統營,先在前往旅館的路上,吃了一碗海鮮刀削麵,之後才去了旅館。女主人的確熱情,她未婚,也是旅行熱愛者,家內擺設了許多她在世界旅遊時帶回來的紀念品。她和我聊了天,詢問了我的行程,提供了我一些意見,我感到很溫暖。

女主人告訴我今天目前只有我一個女生客人,所以還算大的女生宿舍裡,我可以隨意選一床,然後因為是大宿舍,有時候可能會有人晚回,所以這門並未有鎖,我表示明白,就隨便選了一張床,略作整理。下午,我到附近的壁畫村,走走看看,很自在的享受這個沿海小城市的風景與悠閒。

晚上回到旅館,發現客廳聚集了兩三人,女主人也邀我一起同坐聊天。除了女主人外,還有一位韓國大叔,以及一位比我大幾歲的憨厚韓國哥哥,他們都很親切,我坐下來和他們談天說地,說起韓國和台灣的差異,他們也會問我有關台灣的事情。大叔後來問我要不要喝啤酒,我其實不擅喝酒也不太愛,但那天不知為何總覺得盛情難卻,我也有點想嘗試,我便喝了一小杯。韓國人真的真的非常會勸酒,對於喜歡喝酒的人來說可能還算有趣,但對不喜歡的人而言,那就是極為痛苦又嫌惡的事情了。大叔不斷地勸酒,女主人會稍微看我的臉色,然後跟大叔說不要再給我喝了,但到了最後,我也喝了兩三杯,開始有些頭暈,不過心情卻是相當開心的。夜漸深,女主人說差不多該散了,我便回了房間,他們則都上了二樓,整個一樓只有女生的宿舍。

我回到房間,覺得有些暈,但是意識非常清醒,僅稍微整理了一下,我便決定先睡了,一閉上眼,我便沉沉睡去。事情發生在凌晨四點鐘,我突然覺得耳邊有聲響,但因為知道房間裡只會有我一個人,所以腦袋敲了響鈴,全身立刻發緊,我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我的床尾處有一個人影。因為整個房間極暗,只有窗戶外的月色照進來,地板上只有幾處亮光,又因我有近視,我只能看見一個黑影,正以異常緩慢的速度移動著,那種慢真的是看得我整個人都發冷,像是動畫,但是它是一格一格的播放,慢到我需要再次閉上眼睛,再張開來確認我是不是眼花或做夢。

他先是在我的床尾附近徘徊,然後再極慢的往門口走去,此時,我已能確知他是位男性,我忘了是因為什麼,但是我非常確定他是位男性,而且覺得和晚上的大叔有點相像,這個認知讓我當時又更緊張了。不過,當他走到門口時,我的判斷是,會不會他夢遊了?夢遊好像不能直接叫醒,所以我心想如果他就這樣走了,那便算了,也沒什麼事。但就在他到門口時,他竟又轉身回來,往我的方向走來,我頓時心像被大手一掐,輸送出來的血如冰水一般,讓我全身凍僵,我不斷的從大腦為自己發指示,要自己動起來,抵抗這可能的危險,但另一方面,又非常害怕輕舉妄動會引來更大的危險,就在這猶豫之間,他已經以那詭異的緩慢速度朝我這裡又更近幾步了,我知道我必須嚇唬他,讓他知道我醒著,於是,我彈跳起來,身體緊繃的像一隻準備攻擊的動物,因為實在太恐懼和緊張,話都說不出,只能靠原始的人類本能,吼出了一個怪異又充滿警告的聲響。

他聽到後,立刻以敏捷又飛快的速度,打開門逃竄出去,我跪立在床上,全身還發著抖,嘴裡也持續發出嗚咽聲,花了幾秒時間,才想起去關上沒有鎖的門,然後拿手機衝入房間內的廁所,我還記得我手抖了好幾下才真正拉上了鎖。我根本流不出眼淚,在幾近當機的大腦裡思考了一下,才趕快找女主人的電話,我心裡一直很害怕他再回來,或許會殺了我也不一定。女主人的電話第一次沒接,我聽著電話的嘟嘟聲,從沒有過的那般急切盼望她趕快接起,到了第二通她才接,我充滿惶恐的發生聲音,前面我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但女主人已經知道我的恐懼,她安撫了我一下,我才順利的講出重點,她很快的就飛奔下樓,來我房間找我,我看見她終於安了心,但恐懼已經把我給佔領,我不斷對女主人說有男生進來,女主人很慌張,想說會不會是小偷闖入(但我沒有任何財物損失),而這時大叔走了進來,問發生了什麼事,我當下十分害怕,因為我的認知覺得那個人是大叔,但他和女主人就這樣出去查看了整個屋子,沒有人逃離的痕跡,兩人討論了一下,決定都來陪我睡覺,我對這個決定感到緊張,我沒有證據證明那是大叔,他又一副真的擔心我,積極協助女主人的樣子,但我心裡卻對他很牴觸。

彼時,已是凌晨四點半,我幾乎是睜著眼睛看大叔的方向,迷迷糊糊又睡又醒的度過了一兩小時,等我睜開眼睛,覺得疲憊又虛脫的時候,我決定在他們兩人都還在睡的時候,拿上行李離開。即便原訂還有兩天的行程,但因為我已經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這裡,我只想回到我在釜山的家。而當我走出這個旅館,天色才剛亮,巷子裡人煙稀少,我匆匆走去車站,眼神空洞,沒有看任何的景物。上了車,我抱著我的包包,覺得自己匆忙又狼狽的逃離了一個可怕的地方。回到家,我放下包包,趴在床上,才終於大哭了起來,我感到異常的憤怒和害怕,我知道我的心裡,有某個地方塌陷了,有可能再也建立不起來了。

(待續)

Photo by Kristina Tripkovic on Unsplash

"Trauma is a fact of life. It does not, however, have to be a life sentence."
                                             -Peter A. Lev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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