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笙
張笙

獨立的短篇小故事,張笙的奇思妙想集

我叫Bella, B E L L A。

這不是喜歡,這只是你的禮貌和教養。

  2017年,大學暑期迎新晚會上,我剛好坐在了你身旁。你穿着白色T裇,外搭一件深藍色小馬甲,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留着一個小寸頭,說實話真的很像一個小老頭。迎新晚會,免不了自我介紹,數不清的新名字如猛獸般撲來,我一個都記不住。

  這時,迎新組長問我:“師妹不好意思,我又忘記你是哪個系的?”

  你回答:“英文系的。”接着對我說:“沒關係的,師妹不要理他,他總是這樣沒有記性。”

  在這樣的大型交際會上,被忘記實在太正常了,我忘了你的,你也忘了我的,很公平。

  但,謝謝你能記得。

 

  再一次見面,是在九月初的新生聚餐上。這次我們又剛好坐在了同一桌,又是無趣的自我介紹。為甚麼師兄師姐總喜歡玩猜名字的遊戲,不被猜出名字的人,孤獨又無助。別人問你,我身旁的女同學叫甚麼,你很快就答上來了。原來,你會記住所有人的名字。

 你指着我問別人:“那這個師妹叫甚麼?”

 別人說:“Ella!是叫Ella對吧!”

 我說:“哈哈哈,我叫Bella,B E L L A 。”

 看着你茫然的眼神,我才知道,原來你也記不住我的名字。

 

  又一次見面,已是十一月了。學校好大,在這兩個月裏,我們都沒有碰見過。從我的宿舍去食堂必須得繞過你的宿舍,每每經過,我都會在想,能不能剛好碰見你呢?但世上哪有這樣剛好的緣分,正如我記得你,你剛好也記得我一樣。

  朋友加入了桌遊社,老是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玩桌游。一天晚上她問我,要不要去她們社團玩狼人殺,我說:“好啊!”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去,但我怕拒絕後,她就再也不跟我玩了。我還沒有這樣勇敢,能承受獨來獨往的孤獨。沒有想到你也在這個社團。我想,你早已不記得我了吧。

  大家說要在微信群裏抽角色牌,我輕輕說了一句:“我沒有進那個群哎。”

  你說:“沒關係的。”接着對我室友說:“把師妹拉一下,她沒有進群。”

  謝謝你,聽到了我悄悄說的一句話。

  這盤遊戲裏,我的角色是獵人,幾個殺人夜後,我還是被殺死了。基於身份,我可以殺死一個玩家。這時場上除去我就只有兩個人了,我思索片刻,拿不定主意。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你是狼人,雖然你開局便自爆了預言家的身份,但預言家怎麼可能活這樣久。我說出了對你的猜疑,你說:“沒關係的師妹,跟着你的心走就好了。”

  最終,我還是選擇了讓你出局。嚴格來說,這也不全是我的主意,大家看我猶豫不決便取笑說:“不如John和小杰剪刀石頭布吧,誰輸了誰就出局。”我接過話頭說:“那你們來一場吧。”

  “剪刀石頭布!”

  “哈哈哈哈,John你輸了。”

  我說:“那你跟我走吧。”

  你有點記仇地說:“你叫Bella對吧,讀英文系的。好,我記住你了。”

  主持人:“遊戲結束,狼人勝利。”

  但我想,你才是贏的那個,而我輸得徹底。希望你是真的有記住我。

 

  後來,偶爾去食堂的路上,我會碰見你。其實,我們之間的距離不算近,是要大聲打招呼而不是簡單揮手的距離。離這樣遠,我有點看不清楚,但我還是知道是你。我早就留意到你的穿衣風格,走路姿態。日式街頭穿搭,一定要襪子配拖鞋,走路背個手,活像個小老頭。原來有的人,只是遠遠一看也能勾起波瀾。但我卻沒有和你打招呼的勇氣。

 

  冬天,T城下起了雪。桌遊社舉辦了一個聖誕派對,朋友邀請我一起去玩。在派對上,你和朋友開始組隊打起了王者,我想可能男生都喜歡打遊戲吧。想起你在迎新聚會上說:“我不喜歡打遊戲。”或許,不喜歡打遊戲,只是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沉迷於遊戲,並不是不打遊戲。就像你跟我說:“沒關係的。”只是你的禮貌和教養,並不代表着你喜歡我。想起某次和朋友一起吃飯,她說覺得你很好,對人很有禮貌很温柔。

  原來,你對所有人都一樣好。

  就像那一次的露營,你幫我熱了一杯牛奶,其實是你的順便為之,你也幫好幾個人倒了熱水。也如這次聖誕派對後,你取過了我手中正要拿去洗刷的鍋具,其實你早已清洗好全部人的碗筷,只是剛好為之。恰似上一次聊天我說我喜歡溜冰時,你說你也喜歡,其實你喜歡的運動有很多,我並不是唯一和你有共同興趣的人。如同你記得我的名字,也記得別人的一樣,這些細節不過是你的禮貌和教養,這些巧合不過是我假想出來的緣分,並不是喜歡。

 

  聖誕節後便是忙碌的期末周,我寫了一張又一張的試卷,沒有想你的閒暇。考完試後,我便從T城回到了H市。偶爾在街上看見和你一樣穿搭的男生,總會下意識地想起你,但也只是一瞬間。不知道平常你又有沒有留意我呢,應該有吧,畢竟你對每個人都這樣細心。

  一天,在小區的超市裏看見了你的身影。原來,我和你都來自H市,住在同一個小區。但我們是多麼的沒有緣分,大學前的十八年,在這個小小的城市中竟沒有一次的擦肩。那一刻,我鼓起勇氣和你打招呼,你只是呆呆地回應着。自此以後的每一次見面,我都努力揚起笑容熱情地向你問好,而你則是微笑點頭回應。

 

  三月回到T城,桌遊社相約一起春遊。怎會這樣剛好,我們都穿了藍色牛仔夾克配白色高領內搭,再加一條蛇骨鏈,下身是同色的牛仔褲配白色球鞋。明明是大學裏常見的穿搭,我卻把這些虛無的巧合視作珍寶,一點一滴地拼湊出名為緣分的遐想。我和朋友並肩走在路上,你主動地過來和我們打招呼。陽光十分耀眼,看不清楚你的容顏,你的笑容讓人陌生。

  路上,你總是無意識地把眼神投往我和朋友的方向,我裝作無意地借餘光看向你的方向又匆匆撇开。是多麼的心有靈犀,我們竟沒有一次對視。那天,我無數次回想起你的眼神,倔強地尋找着你也喜歡我的證明,但都只有你無數次把眼神快速飄過她又急速收回,再看向她的餘光。原來愛會讓一個人變得主動又膽小。

  原來勇敢熱情也沒有用。

 

  其實,我並不勇敢也不熱情。所謂的勇敢不過是向你主動地問好,所謂的熱情不過是和你談話時都努力地保持笑容,不過是些輕易而舉的事,但我卻把它們誇張成勇敢,賜予熱情的美名。坦白地,我從來不想融入你的圈子,我很抗拒團體活動,婉拒着桌遊社的團建;我不喜歡苦,討厭着你喜愛的咖啡;我怕水,恐懼着你所熱愛的游泳。 我很自我,不願迎合你的所有。愛不適合我這種故作清高,膽小又被動的人。

 

 後來,我都刻意回避,不再參加社團的活動,不再走那條去食堂的小道,不再去小區裏的超市。原來,所有的巧合都是我的有意為之。我們再也沒有遇見。

 

 2019年春,桌遊社決定給畢業生收集畢業祝福,朋友問我有沒有想給你寫的說話,我寫下了一句:“謝謝。”

 我知道這份淺薄的情感並不能被定義為喜歡,我不了解你的性格、愛好和理想,嚴格來說我對你一無所知。我對你的好感只是源自你基於禮貌和修養所釋出的善意。我對你更多的是一份感激,謝謝你的善良,記住了當時渺小又平凡的我。

 謝謝你,記住了我叫B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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