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_F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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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t’s Frances. Feminist & Vegan blog channel: https://t.me/justFrances_Fu 「我也愛著無望的人生,愛悲喜交替裡,新生的秘密。」 保持覺知,保持清明,保持冷靜。 🥀

2023.05.04

(编辑过)
一段被性侵的過往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Waldeinsamkeit(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848446608/


在时长二十二年半的生命历程里,我最隐密难言的遭遇,是我爸从我小学开始,曾断断续续地对我进行过多次侵犯和性羞辱。


从第一次侵犯行为的开始到性羞辱的彻底结束,其持续时间长达近八九年。


幼儿园时由于父母离异,妈妈输了官司,我最终被法院判给了我爸。我小学时就跟着爸爸在上海租房住。但他的性别意识很弱,对我也没有什么性/性别教育。我小时候他经常亲我,伸舌头的那种。还教我要怎么接吻。


小学的时候,家里没有闹钟。他叫我起床的方式,是把手伸进我的内裤里,摸我的屁股和生殖器,直到我被摸到难受地醒来。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些早上,那些被摸生殖器难受到醒来的早上;那些被迫舌吻,甚至有些时候是当众的“表演”(当着他同事和朋友的面,喝交杯酒,接吻)。


把手伸进我内裤的性侵行为是从大概一年级的时候开始的。而大概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爸先前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新的女性,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开始了恋爱。这时我爸对我的性侵行为的频率开始降低,到了大约我五年级的时候,他们决定结婚了。在我有了后妈之后,我爸对我的性侵行为才彻底终止。


但他对我的性骚扰和在性上的羞辱并没有结束。我读初中时,平日里住在妈妈或是外婆那边,周末则需要回爸爸家住。爸爸心情好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就是总喜欢捏我的屁股或是拍我的屁股。这个动作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舒服,总是会不自觉地本能地躲开。但他也总是不放过我,觉得不满意,认为是我长大了开始回避他了。他捏我屁股的时候并不避讳着我后妈,经常当着她的面这样做。而我后妈却从来没有觉得这对一个发育期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有什么不妥,因而也不曾为此替我说过什么。


关于在性上的羞辱的具体经历则是:我爸喜欢拍照,每次出行拍了照片后都会导入到电脑里进行查看。他总会让我和我后妈一起观赏那些他觉得自己拍得很好的摄影作品,强迫我们对他的摄影技术表示认同与赞扬。那时我身体刚开始发育,但没有人教过我要穿bra. 夏天的时候天气热,我只穿一件短袖单衣,因而凸点就会很明显。我爸经常会把照片放大,盯着我的凸点看,然后专门用鼠标圈出来这个凸点,让我和我后妈一起看,并且在言语上调笑我,说我不知羞,说我发育了很明显。我当时便对这样的凝视感到恶心和厌恶,我并不喜欢被这样凝视和嘲笑。可是我毫无办法,并被迫必须共同观看。我当时曾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被恶意凝视,有时会表现出一些不耐烦或是反感不愿看,我爸每次察觉后都会逼迫我继续看,还笑我害羞,其言论大意类似“拍照时都不害羞现在看照片却倒是害羞了?” 而在我爸对我的凸点照片进行凝视、评说和羞辱时,我后妈也见证着这些,但她仍然从没有说过什么。没有制止,也没有觉得我爸这样的言论与凝视是不合适的。


而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跟妈妈讲过。她除了我的学习,几乎不愿意管我任何其他方面的事务。


(我的性教育跟很多东亚家庭里的小孩一样,是严重缺失的。我父母都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是青春期、月经、性征发育,没有教过我怎么穿bra、如何使用卫生巾… 但他们俩都不约而同地都曾对我进行过荡妇羞辱)


我爸上述骚扰与羞辱行为的终止,转折点始于我考上高中,开始寄宿,极少回家。


我也几乎是在初中快毕业时才真正意识到我爸在我小时候对我所做的上述行为是不对(不正常)的。某次我在家洗澡的时候,童年时期被侵犯被羞辱的种种遭遇突然在脑海里涌现,不由分说地开始播放。当播放到某一刻时,我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些行为让我很不舒服。这是侵犯。这是我爸在侵犯我。”


在意识到曾经那些令我不适的经历其实都是性侵犯而实施这种侵犯的人是我爸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几乎“死掉”了。我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这样的觉察太痛了,真相的冲击让当时的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难以置信自己的迟钝,迟钝到需要经过这么久,才恍然知晓,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过往种种都是以“爱”为名的侵犯与谎言。我爸总说他摸我是因为他爱我,而我接受、相信了他的说辞并说服自己相信了数年,不曾察觉出其中显然的欺骗与狡辩。


我无法理解更不明白自己明明不是神经大条的人,为什么却在理应敏锐理性的事情上如此迟钝和愚昧。为什么会刻意地忽视掉自己多次明确不适和厌恶的感受,自愿地“协助”我爸合理化他对我的侵犯行为。甚至在这么多次的侵犯里,我没有一次表达过自己的不适和拒绝。没有一次“不同意”。


在意识到这些事情后,我仍然没有直面的能力和勇气。我不停地回避、欺瞒,陷入无端的愤怒,自我折磨,狼狈地逃离。直至我大学毕业后因自杀未遂入院。


在住院期间,我第一次尝试将这些事情陈述给第二个人听。那是我当时非常信任的一位医生。讲述细节需要勇气。当我终于讲述完整,以为自己即将可以获得一些支持和希望的时候,医生以谨慎的态度和目光对我做出了回应。她告诉我,她听完这些事情的感受有些复杂。她觉得我的父亲看上去很爱我,不太像是会对我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她说她需要时间去询问我的父亲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后来她找我父亲聊过了。我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谈话过程。她只是在后一次的会诊里告诉我,她旁敲侧击地询问了我父亲,但他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情。医生说,她仍然觉得我父亲是爱我的,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恶劣的行径。她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第一次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不信任。医生认为或许是我的大脑“撒了谎”。因为记忆会“骗人”,回忆会“说谎”。它们会随着线性的时间而变得模糊变形,而重度抑郁则会过度强化负面体验,扭曲客观事实。真相或许并非像我陈述的那样。


在之后的会诊里,我并未再向任何人提起任何有关我认为我曾被性侵的事情。


我自己也无法确定这些记忆的真伪。它们真的是虚构的,是我的大脑伪造出来的吗?如果这些记忆是伪造的,是我虚构出来的虚假记忆,为什么这些回忆里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细节和话语如此清晰,我又为何要伪造这样一段让我无法继续生活,夜不能寐的回忆。


这些回忆让我一直睡不好觉。我总是做噩梦,有一段时间只要睡着就会做噩梦,惊吓着醒来,梦里的内容几天都忘不掉。除此之外就是创伤记忆被触发后的彻夜无眠,无法入睡。每一次这些记忆被触发后我都会流泪,会呕吐。


我曾经做过无效无力的“抗争”。我尝试过去报案和起诉,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是在尝试前我就已然知晓结果的事情。证据不足不予立案,证据不足不予受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什么实证都没有,只凭我一人靠回忆陈述的证词,远达不到立案侦查的标准。在调解室里,我和我爸(和我后妈)面对面分坐在桌子的两端,我当着我爸的面,再一次地将我爸曾经对我所做的事情进行了一次艰难的公开陈述。我陈述的目的是希望我后妈起码可以知晓此事,藉此看清我爸的真面目,及早远离。但结果并不遂愿,我爸数次打断和反驳我,表示他根本不记得他做过这些事情,是我在编造。他愤怒地反驳了我的描述,认为是我在胡说,错误地理解了他的行为,并对他进行了诽谤。他指责我的不孝,认为自己含辛茹苦地养育我,而我怎能在成年后对他发起这样荒诞离谱的指控。后妈和调解人员也持有相同的态度。她们觉得是我的理解产生了偏差,那些事情是我爸爱我的表现,只是我自己想多了,而我确实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那次陈述的最终结果是,从派出所的民警、法院的调解人员,到后妈、家中长辈和近亲远戚,没有一个人选择相信我的话。他们责怪我的不孝和丢脸,对我感到失望。


因为我的“揭发”,我和我爸的关系也因此恶化到了我不公开道歉和收回那些指控便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没有道歉,而是借此与之做了决裂,彻底断绝了联络和往来。


永远不再回家,不再主动与他们有任何联系,是我迄今为止所做到的唯一反抗。因为我不原谅,我无法原谅。


我无法接受我爸的遗忘和否认,更无法接受他和那些为他辩解的人的说辞。他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了。伤害者早早地遗忘了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受害者却被死死围困在了这些无人知晓、无从证明,只有自己一个人真实地痛过的伤害里。我不能接受我爸说他爱我,说那些侵犯并不存在,那只是他爱我的表现。他的说辞和行为,彻底毁掉了我对爱的初期认知和所有期待。他的狡辩根本玷污了“爱”这个字,我觉得无比恶心。我无法接受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纯粹的爱”的形式是侵犯的,是恶意凝视的。我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爱存在的合理性,这与我认知里“亲情”这一概念的指涉完全相悖。


这些经历和回忆“杀害”了我,很多次地。回忆的闪现没有规律可言,无论我是在全神贯注地上课、工作,还是正准备再看一会书就睡觉休息的时候。不好的回忆随时都可能降临,残忍地击溃我,没有任何周旋转圜的余地。当记忆在脑中开始自动播放的那一刻,我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它来了。我今天过不好了。” 我没办法再专注回当下在做的事情,我无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下去。


我记得意识被唤醒的那个晚上。在那个洗澡间里,脑海里残存的念头,是我悲惨地预感到,至此之后,我的人生不会再好了。没有那种可能性了。从今往后,日子便是下坡路了。


我掉入自我折磨的深渊,恒久地活在那些回忆的囓咬里。我的生命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往后的很多种可能性。可能性只是一个概念,但我的生活是具体的。我开始自残,不再照镜子,极度恐惧和厌恶拍照,一年四季长袖长裤,天气再热我宁可捂出痱子湿疹也决不穿短袖单衣。我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恋爱,我接受不了哪怕是来自最親密的伴侶的亲吻與触碰。我和前任的肢体接触极限是拥抱。而当他尝试把手放在我的腿上或是试图触碰我的其他身体部位时,我的身体会比我的大脑更快地做出躲避的反应。如果在我的身旁架设一台摄影机,对我的生活进行观察的话,它一定能够记录下这些“膝跳反射”式的瞬间。如果允许亲吻和被触摸躯体是判定与某个人的关系足够亲密、足够信赖的评判标准的话,在这个条件下,我不信赖任何人。


我不停地游走于深层次交往之外,进进出出,萌发过无数爱意,灿烂又短暂,热烈也清浅。诚实一点说,是我清醒地明白,我无力品尝“性、爱、喜欢三者一体”的最佳亲密关系状态。在那些或许该是最为甜蜜亲昵的时刻,我无法专注,无法不联想到过去的经历和回忆。


在那个初三的夜晚,我并不能具体地知道在那一刻之后我究竟失去了多少种未来生活里的可能性。但当我把日子过了下去,生活经历的累积让我窥见了答案的一部分。


那是我对爱的想像、体验与享受的局限,是我多元生命经验的局限。我的心里永远有一片我力所不能及的穷山恶水之地。


上个月在读完Springora女士以自身经历书写的回忆录《同意》后,我在自己的阅读分享里写下了这样一句感受:

“她寫完了,讀者讀完了,她的生活卻繼續了下去。這是多麼令人絕望而沮喪的事情。”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愁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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