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阳
刘昭阳

邮箱:queer@mailfence.com 人权捍卫者 共产中国出生,欧洲联盟流亡,认同中华民国台湾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挺身而出

(编辑过)

我有男朋友了。

那天晚上我突然感到伤心,拥挤的单人床上他抱着我。我想起来在根特那天我问他是否会像我一样突然感到伤心,他马上明白我的意思,用Ecosia搜索了CPTSD random sadness wave。果然,这是one of the symptoms 。

那天晚上我突然觉得,我配不上他对我的爱。短暂沟通后,我们都想起来一个词语。我只知道中文叫“冒牌者综合症”,于是我用DeepL翻译,结果是“impostor syndrome”。哪知我还没有向他展示这个词语,他就脱口而出“impostor syndrome”。我真爱他。

他是Aromantic,他说,他对我产生了Platonic, aesthetic, sensual, sexual and alterous attraction。我在他面前问ChatGPT这些词语是什么意思。我真爱他。

我跟他说,我lack of security。我的love language是body touch。他说我们都是neurodivergent和queer。他是boyflux,而他的bestie是Girlflux。

每天我们都会拥抱很久,然后便是唇吻,渐渐地开始舌吻。阳光打进逼仄的房间,我感觉有点解离,一切显得有点不太真实。我已经单身两年。中间有迷迷糊糊约过会,也有过ons和fwb,却想不到relationship真的可以来到,而且还是polyamory。

有时我脑海中常出现一些不可思议的画面,进而引发各种激烈的情绪。我跟他讨论这是什么。我又想到一个中文词“侵入性思维”,于是又用DeepL翻译出”intrusive idea”,我们又异口同声了。真tm爱他。

在和caterlina一起吃psychedelic mushroom的时候,我对她用英文说“don’t bully me”,用中文嚷嚷着“中共”。caterlina也跟我重复着“中共”。

我握着trip sitter的手说,我也想被男生爱,可是我恐惧男生的身体。trip sitter对我说,他也曾被性侵过,我马上就哭了,psychedelic让我的感觉特别intense。他马上又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我马上又喜笑颜开,复合着说“一切都过去了”。

这次旅程之后,我再没有抑郁发作。

然后我就遇到了我的男朋友。我们是如此迅速地坠入爱河。他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这是我第一次自愿跟男生发生性行为(很遗憾第一次跟男生发生性行为的时候我是非自愿的)。我一直不敢相信我能够真的爱上一个男生。我只跟很少的人说过16岁那年我被22岁的gay性侵的经历。我对阴茎有一种抗拒。我记得20岁和21岁的时候,我有很多次幻想切掉自己的阴茎,我要变成女生,我要怀孕,我要当妈妈,我要享受阴道高潮。后来随着自我悦纳的程度提高,我渐渐不再仇恨自己的阴茎,却仍然恐惧其他男人的阴茎。

我是在Tinder上遇见我的50岁bisexual室友的。一开始他想跟我做爱,我拒绝了。我有点惊恐发作,觉得他会不会要强奸我。然而现在,我们成了忘年交。我们一起讨论政治。逢年过节时,我们一起去他家庆祝。这是我第一次有家的感觉。

我不再恐惧男朋友的阴茎了。我对他说“fuck me”,如此自然,他也用他的热情回应着我。我们很快就约定好了再次见面的日子。他很快就把我介绍给了他的朋友,而我出于创伤则小心翼翼地先跟两三个亲密朋友说“我有男朋友了”,他们都为我雀跃。我又逐渐告诉了其他朋友。我没有收到judgement。我收到了祝福。

我想起以前交到toxic “friends”的经历。他们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在我分享我的快乐时,对我施以冷嘲热讽,而我把这当作逆来顺受了。然后我渐渐离开这群toxic “friends”,慢慢认识现在的朋友们。我仍然畏惧会不会再接到嘲讽。可是这一次依然没有。

本来我在一种悲伤中开始写作,现在居然感觉轻松起来。我是没有想到,在仅仅尝试psychedelic一周以后,我就交到了男朋友。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男性之爱的渴望和恐惧,这样的矛盾,就像我对权力的态度一样。conflict 每天都会发生。这是我第一次正视。然后上帝就给了我祝福。我接受了。我在布鲁塞尔的雨季见到他,我们冒着雨拉着手走在街道上,我跟他谈论起privilege,我说因为我的birthgiver的缘故我只有Chinese的citizenship,而他则自动拥有欧洲公民的身份,而我如果想要得到和他一样的公民身份则需要花费很多努力,然而我又比北韩公民幸运的多,通常北韩公民都无法得到合法出国的机会。他谈起couple privilege,社会上对单身人群的歧视,以及单身人群在社会支持资源上的劣势。然而我们并没有落到要抗击一切特权的结论中。我们不是左派,不擅长propaganda。我们能做的只是珍惜自己的生活。

我还跟他分享我的Couchsurfing主页和经历。我一点点累积。早期的时候,我有一种近乎OCD的偏执,想要打卡每一个申根国家。而他作为ADHD和autism,则过着遵守daily routine的宅家生活。然而我深刻地知道,我旅游是因为不想呆在家。他也有一种渴望。他对我说,他真想要一个van,这样就可以有一个遵守daily routine的家又可以时不时换一个城市。

我们都有自己的治疗师。令我惊讶的是比利时的治疗师居然需要自费。

天很黑了。雨还在下。他给我打来电话,我拒绝接听。我说我想要一个人待会。我收获说“不”的勇气,也是在锻炼了很长时间,很久很久之后,才渐渐获得的。一个月前在西班牙想自杀的时候,我开始看DBT。DBT里有一句话很是发人深省的,它说健康的边界感是1,勇敢说“不”,2,勇敢提出要求。我一直在修炼说“不”的勇气,被讨厌的勇气。然而却一直或多或少地please别人很多,不敢提出要求,或者柔软一点的词语“请求”。我害怕我提出的要求会对对方造成困扰,我担心对方像我一样都是害怕说“不“的人。

16岁被性侵的时候,我一直在装睡,怀揣着恐惧,没敢出声。

14岁被父亲羞辱的时候,我一直坐在床上,怀揣着愤怒,没敢出声。

17岁被老师羞辱的时候,我一直坐在座位上,怀揣着愤怒,没敢出声。

我一直习惯了忍气吞声,别人以为这是默许。

我把这些struggle告诉了男朋友。我说我多么想说“不”。我和他只是这样静静地拥抱着很久,彼此都没有说话。我们抚摸着彼此蓬松而累乱的头发,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柔软的胸脯起伏着,就这样变得潮湿与horny起来。夜来得很慢却很彻底,我的不安全感依旧在,却在他怀中一点点消失在梦乡中,然后我做了噩梦,他马上又抱住我,像彼此都在学习实践的partenting那样,轻拍我的背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谈谈吗?

就这样,我们一点点沉入爱欲的河流中。脑海里又闪过彭载舟在黑监狱里受刑的模样,我们脱口而出这是intrusive idea,然后我们陷入沉沉的爱河中。我感觉我身体中死去的某个部分又苏醒了过来,是古希腊对同性之爱的渴望吗?关乎于wisdom和sexual的eros,就这样流经了我的身体,像闪电般劈中我的堡垒,击碎了我的灵魂。

在天亮之前,我说,“你不是我唯一的策略,但你是我最偏爱的策略”。

CC BY-NC-ND 4.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