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老城一日游·2020年12月31日

曰耳又
·
·
IPFS

在美国买金链的汉子和妹子多数是黑人。而制作金链子的开罗人Abu Tariq则对他的美国顾客们相当了解。“他们黑人都很搞笑,生活态度轻松。不足的是,他们经常说脏话。” 而Abu Tariq也学会了“地下”的英语,hey how's it going? What's good?让我听到后忍俊不禁。金链子比较适用于 Kufic字体,方方正正的,容易雕刻成型。他对于Kufic字体也有十分多的了解,见到任何有它的方块装饰都主动帮我念出来、翻译到英文。

我们在街上相遇。刚刚路过一个茶摊,他就问我往哪里走?我说我想看开罗千年老大学 Al Azhar。他说他对老城很熟,夸夸开始讲背后的历史。我心想他估计是需要导游费的。但既然我们都在美国生活过的“移民”一族,那么和他一起逛的话也不会有太奇葩出格的事情出现。

我们在一个旧城城门口,他和之前的E一样,鼓励我多照照片。确实有一个当地人陪着走,胆子会稍微大一些。之前在蓝色清真寺附近一处,也有老奶奶在我犹豫不决时鼓励我换个角度、找好地方照相。不过这样的路人(相对于印度)还是少。

到了Bab Zuweila,他开口就说一些血腥的过往。“统治者曾在此执行死刑,时而把犯人的头颅挂在上面,而最后一个在这里被执行的是他。” 我当时不知如何反应,默默点头。他后来也对我于我这种态度很奇怪:你是研究历史的,怎么感觉我是老师,需要不断提醒你考点,而你一点也不积极?我心想,我也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多。。

Abu Tariq说城门内曾经只允许穆斯林居住。而殖民者或者其他外国人都在外面。现在似乎也遗留了之前的规律,很多Al Azhar的留学生也在里面。迎面而来一位留学生,个子略瘦,Abu Tariq非常直接地问他,你从哪来。他很大方地说,印度尼西亚,然后继续大步向前。

我念着那些前几年被驱赶、被举报的维族学生,心情多少有些沉重地走在街巷中。一抬头,还看到了一张旧的选举海报:上面是第一任民主选上的总统 Mohamad Morsi 摩尔西的形象。数年斑驳,如他的人一样,即将飘零,成为往年的遗迹。全世界的极权政府齐心协力、杜绝自由人士,何处是家园?

路上有人和他打招呼,我才知道他的名字。他说我在美国十年后回来结婚,后来生了两个儿子,他们上学要交很多学费。他后来又抱怨:最近疫情期间没有课,孩子们在家里都闹翻天了。

我们逛了其中一个大清真寺。四周墙壁内有一座大院子。里面没有多少人,倒是有一些阿姨带着孩子们在做礼拜。旁边有一处埋葬了修建这座清真寺的统治者,上面是镂空,一直到圆顶。Abu Tariq说这里回音很大,要不要说一下你的名字?我说算了吧,心想不能惊醒下面离世的人。Abu Tariq说你这点不像来自美国的人,美国人从来不会因此而害臊。我说你喊一声“2021”吧。他随后便大声说,“twenty twenty one!!”

临走的时候,我从鞋柜那里拿到鞋后不小心把鞋子放在地毯上。他说这里不能穿。我赶紧拿起来,道歉。他说没关系,每个人都在学习的过程当中。不能期待一口吃成胖子。他看我穿鞋的时候没有系鞋带而是直接挂上去。他说你怎么跟我家孩子一样,不好好穿鞋,这样鞋子会坏掉的。

我给了他一些导游费,在Al Azhar门口告别了。我坐在那里继续观察内部的情况。外面有一位头秃的老人家拿着古兰经念经。而另一位卖货郎穿着破旧的衣服在贩卖一些寻常的家庭用品。这样的虔诚安静氛围,让我少有地放松了警惕。虽然他俩阶级悬殊,但他们俩还聊起来了。

铁门内有三位保安在管理进出 Al Azhar清真寺的人,其中年轻的一位很俊俏,负责大部分接待和检查工作。这里比其他景点要繁忙,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对该学府很感兴趣。也有一些人是来上课的,很多东南亚美女穿着浅色穆斯林服饰来来往往,也能看到她们背包上一些可爱的挂饰。有一些男女是一前一后在往前走。我心里想,他们会不会也遭受类似于华人受到的歧视呢?男性是否也因此更愿意穿戴一些穆斯林特有的大袍和帽子?

我离开后还犹豫要不要往酒店的方向走。刚一往大路上迈出去没多远,Abu Tariq又出现了。他说他推荐我看一些其他景点,包括清真寺下面的商业区和高塔。看到大街上卖内裤内衣的时候他推荐我照下来给西方的人看,我们穆斯林世界也有这些玩意!我顾及他的面子照下来了。不过其实这些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奇怪的。之前《纽约客》著名记者何塞 (Peter Hessler)还写到,开罗这里的华人无书自学阿拉伯语,随后挨家挨户敲门卖内衣。不过Abu Tariq 说现在华人都走了很多了。“你不知道以前这里有多少华人!”

在清真寺下面的商人中,有一位类似于中医的埃及医生,店内有许多香料和药材。我后来查阅说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位圣人,专为向他祷告的人治疑难杂症。

我们坐在药材店那里聊了一会,读了一些关于医生的报道。他不给人做堕胎的药,也不看眼科方面的病。除此之外包治百病。

我喝了一口专治经痛的黄茶,也随后买了一包。我感觉环境很放松,顺便也就帮朋友问他有没有治疗风湿病的方子。期间也有一些其他顾客来来往往。埃及医生看上去确实面色很不错。不像很多埃及人面黄肌瘦,或者唇色暗淡。

除了清真寺下方的药材店,我们还在地上看了一些做手工蜡烛的作坊、制作经典老式红色圆帽(fez)的作坊以及卖贝壳装点的手工盒子的作坊。蜡烛的蜡需要很多工序,里面至少有三个人在窄小的作坊中来回转。而大门口拱顶外上面写着捐助修建该作坊原址的商人名字——这次很罕见的是一位女性商人。红帽子作坊的人是狭长的一个楼道,外面还贴了几张外国游客的照片。Abu Tariq说很多外国人会买这些帽子来装扮奇怪的角色,以此过万圣节Halloween。

我本来不太想爬第二座清真寺的塔,但他鼓励之下还是上去了。打点了清真寺的看门人(学生价似乎是给100镑),穿着清真寺专门为非穆斯林女游客准备的袍子,绕过了做礼拜的男性们。离开一楼之后 Abu Tariq 很开放地说,你不用再穿这个袍子了。一下子感觉我们“回到了”美国。他后来还说他的第一任妻子是英国人,不过按照他的经历而言,英国女人都是疯子。

在高塔那里他察言观色后发现我对于这情况有些不放心,他开始讲起自己疫情之前做导游时如何受欢迎,电话被各国游客人民打爆。站在高处看开罗风景的时候,他还给我看了很多之前的遇到的游客留下来的名片。他对我有一些怜爱,讲了一个政治不正确的笑话,鼓励我好好学习,我也豪迈地说以后有学校的钱就还是找他来联系一些活、帮学生们导游讲解。

我们在一家卖多色帐篷的地方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我很喜欢这类东西,之前还看过一段拍这里的故事的纪录片《The Tentmakers of Cairo》。管某一家店的精通书法的老人也很大方地给我的名字设计了一个阿拉伯语书法图案。我们各喝了两杯茶,Abu Tariq帮我讲价、搬货物。平日里书法老人的儿子会帮他,今天过节正好不在。

最后我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件可以挂在沙发上的莲花图案毯子;是埃及书法家手工制作的。我对于书法家当前需要做买卖感到有一些心酸,不过他可能已经习惯了。虽然政府规定不让新年期间有任何聚集,以防疫情,他俩的儿子们都去大商场参加热闹的趴体了。夜色降临,我和Abu Tariq在以前每周四周六苏菲 dervish 聚集的地方再次告别。给Abu Tariq导游费的时候他觉得还是有点不够,还换算成美元,不过看在我前程似锦的机会上就不纠结了。他祝我新年快乐,希望糟心的2020赶紧过去,自豪滴说“我今天made your day了”!

CC BY-NC-ND 2.0 授权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

曰耳又反殖民主义历史学生 专注于南亚研究 生活在西方世界, 阿弥陀佛 支持维族人的抗争
  • 来自作者
  • 相关推荐

庶民与《色·戒》

印度大家庭中的“以色列人”

向藏医学者央嘎致敬(1964-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