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看到他跟他老婆的合照了

難怪。
難怪我從沒看過他們兩人之間的其他親友來訪。
難怪我總是看到M的男友來了一下子之後又離開。
難怪……

那天之後，M告訴我，「我看到他跟他老婆的合照了。」

M蜷縮在椅子上，雙手抱膝，像在呵護著脆弱的自己。
我以為她會哭，但她只是呆呆的望著前方，呈現靈魂放空的模樣。

而我能進到她家、坐在她房裡、聽她說話，不過只是那個凌晨後的夜晚，我們巧合的同時打開了房門，我望著她，隨口問了她一句「妳還好嗎」。
可能是長年累積的點頭打招換來了「對方不是壞人吧」這個印象，加上我可能本身職業性的散發出一種溫柔溫暖的氣場再加上標準的職業性陽光微笑，M沒說什麼，只是轉身回房，留下一個沒關上的門，我很自動的就脫了鞋蹦蹦跳跳的跑了進去，順手把門帶上。
一進門，就看到蜷縮在椅子上的M，以及微微凌亂但又似乎努力整理過的房間。

房內只有兩張椅子，我自動自發的找了另一張椅子坐下，還微微調整角度，避免直線對立的面對面模式。職業病啊職業病。

空氣安靜了一下。我靜靜望著沉默的M。M靜靜的凝視著空空的前方。
一般人是無法忍受沉默的，總會試著說點什麼打破沉默。
但我的職業訓練，就是要能「忍受沉默」。
沉默有很多的代表意義。而只要能夠忍過這段沉默，往往能獲得更多的訊息或收穫。

「我看到他跟他老婆的合照了。」過了很久很久，M終於打破沉默。
「啊？」即使見識過人生百態、看過別人的很多風風雨雨，我也瞬間傻了一下。

印象中，M跟他男友交往很多年了。所以是很多年後才發現自己是小三？

「明明看過很多次了，這次看的時候也早有心理準備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很難受。明明早就知道了啊……」
M繼續說著。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原本的面無表情中，多了一絲脆弱。

依舊無淚。

「……妳早就知道他結婚了？」我小心翼翼的問。
M沉默了一會兒。
「嗯。」
我呆呆的望著M，大腦努力適應著這個晴天霹靂的訊息。

難怪。
難怪我從沒看過他們兩人之間的其他親友來訪。
難怪我總是看到M的男友來了一下子之後又離開。
難怪……

心理轉過很多曾經覺得奇怪、後來習以為常、如今想來恍然大悟的點點跡象。

原來啊。

「我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M苦笑。
「我們？誰？」我就單身一人住在這，難道在我看不到的旁邊還有另一個人？！
我神經質的望了一下自己周圍。
「其他住戶。這整棟的。」M說。

我們這一整棟樓層不高，住戶並不算多，長年下來出入久了總會對彼此有些印象。
所以我才知道M與M的男友。
但是細節我還真的不知道。

「其他人知不知道，我是不知道啦……但我還真的沒發覺妳跟他的事。」我很坦白的跟M說。
M又苦笑了一下。
「如果他們知道的話……那他們對我還真友善啊。」

知不知道，我是不知道了，但是現代人對於陌生的鄰居，似乎普遍也蠻冷漠的。
這邊的冷漠，指的是對彼此的人生故事身家背景不關心，而非見面時冷著一張臉不互動。
大多數人還是會在遇見時禮貌性的點頭打個招呼。
但也僅此而已了。
這也就造就了我跟M兩人面對面住了三四年，我卻也只知道她身邊有個男友，而對其他細節一無所知。

當然，M似乎也藏得很好，刻意的不跟他人有來往，一切互動僅止於微笑點頭打招呼而已。

我望著眼前的M。
在已知男友有老婆的狀態下還繼續交往。
無庸置疑的，M是小三。

我眼前正坐著一個小三。

我試著平靜的望著M，不表現出任何的喜怒哀樂、任何的肯定或厭惡。
我的職業素養讓我成功了。

M打量著我，似乎因為我沒有對於她的小三身分表現出負面反應而稍稍放鬆了些。
「不討厭我？」M笑問。
「我為什麼要討厭？」我反射性的回答。
這樣的快問快答，似乎讓M更安心了些。

「我們這種人，注定就是要被這個社會討厭的啊。」M說。

更被社會討厭的人我都遇過了……我心中想。
出道這麼多年，接手過無數個案，隨機殺人魔、分屍案都碰過，對方再惡劣再狠毒，我都必須要淡定的坐在他們面前跟他們談話，我怕什麼。
何況眼前坐著的，不過是一個介入他人婚姻的女人而已，有什麼好怕，有什麼足以讓我大驚小怪的。

可是……

介入家庭、破壞婚姻，這種傷害和嚴重程度，會亞於殺人魔、分屍案嗎？

2021.10.26. 15：13

(待續)

圖片來源：網路

原文連結快樂小鹿的藍色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