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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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開發腦洞,如果能讓你對人生有新的啟發,會是我最大的榮幸。 #心靈治愈 #星盤 #普通分享 #隨筆 #自學前端ing

無差別愛人 | 那個名為親情的詛咒

父親像是中了詛咒一般,那個詛咒名為親情。我不懂。大概越在乎親情的人就越容易養育出冷漠理性的孩子吧。我總覺得他像個笑話。

手機震了幾下,提醒有新信息,我拿起手機看,卻發現這是改變生命軌跡的一個消息。

「你爸爸被人騙去投資,失敗了,我們欠債了。」

什麼?我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儘管家裡不算十分有錢,但也算是有自己小小的生意,不說維生不算問題,甚至還有錢讓我到澳洲讀書。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回神,打電話過去想要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母親的啜泣聲已經傳來:「我早就說了......不要信他親戚說的話,不是一次兩次了,已經幾十年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聽到這句話,我大概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了。遠在澳洲的我無法給母親什麼實質的安慰,只能讓她盡情發洩。

母親一直是軟弱的人,她從來無法強硬起來反抗父親些什麼,例如父親放棄高薪穩定的工作聽從他朋友的建議開始創業,她一直都很反對的,但也只敢小小聲地讓他再考慮一下,只要父親堅持,她總是讓他去做任何事情。

還好他朋友不是壞人,勸他離職之後真的幫父親建立起了自己的公司,然後兩個人一直互相合作,一開始收支應該不怎麼平衡,父親從不說自己的事情,連母親都不太了解,但我從家裡的飯菜豐富度還有母親給全家買新衣的速度跟價格就大概能推理一二。

父親像是中了詛咒一般,那個詛咒名為親情。

從小無論家裡有多少錢,過年的時候父親總是寧願家裡吃得再差一些都要湊齊紅包錢,全家要穿得光鮮亮麗再花大半天的時間去老家拜年,席間無論親戚說什麼他都總是在應和,小時候我不太懂,長大些才發覺,他是把親戚都當成老闆嗎?無論他們怎麼奚落,都想要獲得他們的賞識?

我不懂。

大概越在乎親情的人就越容易養育出冷漠理性的孩子吧。我總覺得他像個笑話。

誰不知道他什麼底細呢?卻還是好意思收他給的禮物。後來家裡有錢了,就總愛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條件有多「差」希望父親接濟,又偶爾透露什麼賺錢方法讓父親合資,他總是不拒絕,而母親又總是無法抗議。

這麼多年下來雖然每年都花費了不少錢在這種扔錢到海裡的事情,但也不算應付不了,我也把它當成是對我EQ的訓練而已,例如親戚過來裝窮的時候,不能嗆得太過份,也不能不嗆委屈了自己跟母親,既然錢總是要花出去的,那也要別人不能笑著離開。

沒想到這次會徹底栽了......

我問母親,他到底欠了多少,能不能追責,母親說她也不清楚,是父親在書房裡吵架的時候她偷聽到的,問他他也不肯說,只讓她閉嘴別管!

我只能用一片沉默以回答。

後來安慰她先放寬心讓我去把情況理清楚之後,我就掛了電話發信息給父親,答案跟母親的一樣,他不肯說。

我真好奇他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過是他的親人,還是只是一件附屬品而已?

我打開了我的銀行賬戶,看了下存款還能撐多久,至少別把自己搭進去了,再想了想,我又打電話給母親,跟她說如果父親還是如此,等過一年我畢業了找到工作了她就搬過來吧,這麼多年做個任勞任怨沒工資的妻子、母親,真的夠了。

母親猶豫了很久,說她不知道應不應該答應。

我沒有逼她,讓她慢慢考慮。

一個人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任勞任怨的,親情綁架除外,父親一直不算是個很差的人,當然是比差來說,但對母親而言,她是他所愛的人,願意去花上一輩子去陪伴的人,儘管缺點很多也已經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了,父親試過在親戚謾罵羞辱她的時候沉默,也曾試過在她發燒的時候背著她奔跑幾條街就為了找計程車送她去醫院,都是感情啊......太難用加減法算出個結論了,更何況她一直是個軟弱的人。

我都能理解,也能共情的,她的年代,大都依靠婚姻來生活,很多女人過著過著就一輩子了,只要不太差都能過下去的;但既然我知道不好,知道她掙脫了之後能過得更自由暢意,又怎麼忍心讓她陪著她的父親又重新再熬下去呢?

對,我並沒有打算為父親的債務分擔,至少在他擱下面子跟家人坦白之前。


時間就這麼拖了一年,父親的公司縮小了規模,但苟延殘喘了下來,我偷偷打電話問了我叫叔叔的,爸爸的朋友,他說他借了些錢給他還錢了,如果公司倒了他就真的沒有翻身的機會了。父親此生唯二幸運的,應該是跟願意陪他經歷人生起伏的母親結婚,另外就是結識了這個朋友吧,比起他其他那些垃圾酒肉好友而言。

父親依舊沒有跟家裡任何人坦白,但對著沉默照顧他的母親態度明顯好了很多,大概他還不算太瞎吧,但在遠方的我真的很想把他的面子撕碎扔到垃圾桶裡面。看在他過得再爛也沒把我拖垮的份上,我忍住了。

一個人爛又沒爛到絕點,能怎麼辦呢?

忍著唄!


這一年裡母親跟我說了很多父親的故事,像是在說服自己曾經跟他感情多深,又在找些他變成如此的依據。

爺爺奶奶從小就在外工作,一年都沒有回家幾回,有時候爺爺放假了,奶奶沒有,有時候反過來。父親被放在親戚家寄養,從小都要看著他們的臉色生活,爺爺奶奶難得回來買東西送給他,也會在離開的時候被搶走,而他還不能哭,親戚說,他要大方,要孔融讓梨才是好孩子,不然就沒飯吃了,他只能忍著。

長大些父母把他放在了寄宿學校,但親戚的孩子很喜歡走到他校門前等著他,說他在寄宿學校有吃有喝不用花錢,要他把零用錢交出來,他不敢反抗。我猜這大概是心理陰影,就算脫離那個高壓環境了,只要遇到相關的人就還是會挑動了當初的情緒,但維持幾十年,未免太過了。

後來爺爺奶奶帶他去他們生活的地方之後,在新的地方他才終於學會了強硬,他變得外向,善於社交,才吸引了母親,只是在親戚的面前總是愛展現出自己很有能力三頭六臂的樣子,反而被有心人利用,而他為了面子也總是打腫臉充胖子。

在校的時候,父親是成績數一數二的學生,優秀之外還很喜歡參加社團活動,運動也不差,而母親是當時學校裡唯數幾個學習畫畫的學生,那個年代學習才藝算是奢侈品吧,偶然一次學習集會中他們一起在台上領獎(不同獎項),才認識了對方,母親一直不善表達,但父親剛好熱情大方,一個喜歡講一個喜歡聽,他們很快便陷入了愛河,在大學畢業之後便結了婚。

說起談戀愛的事情,我隔著手機都能聞到愛情的酸臭味,母親不愧是喜歡藝術的人,能把事情都浪漫化,如果不是聽到她說話的聲音,我會以為她在說別人的故事,跟我在印象中的他們也差太遠了。

愛情當然不能當飯吃,但至從懷孕之後母親便當了全職家庭主婦,父親也大概是想家裡有更好的生活才決定開公司。


故事斷斷續續地講了很久,但從通話中我知道母親已經決定陪父親把這個難關撐下去了,我無意戳破父親的臉面,開始工作之後每年省一些,把一部份錢投資賺錢,再把剩下的盈餘匯給他還錢,既然此生注定是一家人,又狠不下心,只能分擔這份責任了。

當然也不是像個極端M一樣默默承受,假期的時候我買了機票飛回去,當著父親的面把他手機搶過來罵了親戚一通,然後幫他把全部人拉去了黑名單。

父親看著我這麼做眼神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放任我這麼做了。

之後父親說:「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下去吧!」母親哭著抱緊了他,我知道,這親情為名的綁架算是結束了,但以交心為轉折點的我們一家的親情,開始了。


這是個虛構的故事,寫這個短文是因為身邊有不少親朋好友都有這麼一個總是被親情綁架的長輩,某天睡醒,家裡的錢就都被騙走了,故事裡的「我」最終迎來了happy ending,但現實中更多人除非跟父母斷絕關係,否則還是要繼續忍受,這是很悲哀的事情。
這類故事在亞洲人的世界裡應該非常廣泛吧,第一次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還以為這種狗血八點檔應該屬於當代偶發性慘劇,後來才發現身邊的很多好友也有類似的故事。我們這一輩人都被教育得更理性,自然能分析對錯,但長輩這麼做,怎麼才能阻止他們犯傻呢?我只能祈願每個人都能像故事裡面的父親一樣能回頭是岸,放棄執念,珍惜眼前人;親情可以是寶石,大難當臨依舊陪伴,也可以是詛咒,不斷綁架你的人生。
希望每個人都從惡意的漩渦中掙脫。

封面來源:https://www.rollingstone.com/movies/movie-lists/best-time-travel-movies-14354/(MCA/Universal Pictures/Courtesy Everett Collection)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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