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京人史（八）——驶向文兰岛（下）

关于古德丽德和她丈夫的故事有多少真实性？我们能相信《红胡子埃里克萨迦》和《格陵兰人萨迦》中所记载的内容吗？

红胡子埃里克的萨迦来源于现存的两份羊皮纸手稿中，其中较早的名为Hauksbók（意为“Haukr之书”，以作者Haukr Erlandsson的名字命名），写于14世纪初。第二份名为Skálholtsbók，写成时间可以追溯到1420年左右。这两本书的讲述者对故事的主导者古德丽德的描述是进行了美化的。对此最可能的解释是，此事由古德丽德的后裔比约尔曾担任过主教职位Hólar教会的人所为，他们收集可以加强他们地位的故事，更需要一个历史人物，一个圣人或接近圣人的人，当然便选择了血缘极近的先祖古德丽德。

《格陵兰人萨迦》的成书时间比《红衣埃里克萨迦》要晚，也只来源于一份手稿，即Flateyjarbók（同样以作者名命名），时间可以追溯到1387年。作者想讲述的是从冰岛前往文兰岛的航行，主题在于发现和冒险，没有真正的英雄或中心人物。但作者还是尽其所能将古德丽德写进了入故事中，特别是在故事的最后部分。可能真的是由于古德丽德名声太大，也非常令人钦佩，因而无法被忽视。

看来13和14世纪的冰岛人是知道这些前往遥远西部的航行的，这些故事一直流传着，而且古德丽德也不是虚构的，她与同伴的航行也不是。而更让人感兴趣的是，20世纪时人们可以通过考古学来进一步了解古德丽德。1960年，挪威人赫尔根・因斯达德（Helge Ingstad）在纽芬兰岛北端一部名为L'Anse aux Meadows（此地名称的含义有争议，暂译为‘草地湾’）发现了一个以北美历史上有标志意义的遗址。赫尔根与其的妻子安・斯汀（Anne Stine）——也是一位考古学家对此遗址进行挖掘时，发现了一根北欧西部地区类型的铜针、一把皂石制成的大锤、一根骨针和一块用于磨针、磨刀和磨剪的小磨刀石。这些物品显然是由妇女使用的，维京男性几乎没有使用过这类工具。

在L'Anse aux Meadows的发掘，几乎可以确定记载于萨迦中的古德丽德和她的丈夫以及同行者登陆北美洲的事实，同时提供了维京人发现美洲的实物证据。考古学家发现了离海岸100米的低矮山脊上有建筑遗迹，旁边还有维京时代的湿地。今天这是一片开阔地，但一千年前，此地的不远处有森林，是个定居的好地方，离自然资源和大海都很近。

考古学家认为，这个定居点至少有两个功能。首先，它是探险者的基地，其次是船员们可以过冬的营地。这里有三个建筑群，每个建筑群都由一个典型的维京人长屋和一个小木屋组成，沿南北线间隔排列。此外，到达此地的维京人还在定居区外建了一个打铁的地方和堆煤的地方。建筑技术和农场之间的位置关系表明，所有的房屋都是在同一时间建造的，而且是在同一时间使用的，根据碳14的测定，时间大约在980至1020年之间。 考古的文化层非常浅，说明定居时间是短暂的。维京人大概在这里只过了几个冬天，便全部离开，这也与萨迦的记述一致。

定居点使用时间的短暂与为建立这个小村庄所做的规划和努力形成鲜明对比。长屋的规模非常大，其中最大的一处有六个房间，可以住30多人。总的来看，大约应该有70至90人可以在这些房屋里过冬。仅仅为了撑起这三座长屋的屋顶，这些维京人砍掉了86棵高大的树木。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额外的工作要做，以使这些房子适合居住。而当时在格陵兰岛的维京殖民者人数不超过500人，那么在L'Anse aux Meadows如此大动干戈，想必是有长期打算的。

在L'Anse aux Meadows的发掘，使得史学界可以一种更乐观的态度来重新评估关于文兰岛的种种传说。写下文兰岛传奇的作者应该是了解他们所谈论的那些土地和海岸的，很有可能，文兰是他们对今天加拿大环绕圣劳伦斯湾的海岸的统称，而L'Anse aux Meadows是北部的一处冬季营地。在红胡子埃里克的故事中，还提到了一个小的夏季营地，名叫Hóp，它可能是今天的米拉米西河地区，那里的地理环境与故事中描绘的很相似。在这里，维京人可以找到野生葡萄，而文兰——Vinland根据古诺斯语正是意为葡萄之地。

毫无疑问的是，在关于文兰岛和L'Anse aux Meadows的记述中可以发现的与维京人向西殖民的开拓阶段是由男性主导的。男性在航海者中数量上占优势，考虑到发现之旅很危险，对参与者的体力要求很高，另外他们还需要与当地原住民，如印第安人作战，以及要建造房屋等需要相当的肌肉的力量。如果向西航行的唯一目的是发现新的土地和收集有价值的物品运回东部老家，那么船上根本就不会有妇女。但与西航有关的故事里却强调了妇女的参与，甚至还发挥了主导作用，原因何在？

答案可能有三个：第一个是明显的，探险者们知道会离开相当长一段的时间，希望有女人同行。第二个答案也不难猜想，如果这些人的目的是去殖民的，那便需要创造下一代，否则建立的殖民地就会灭亡。第三个答案却需要在萨迦中寻找，其中提及，在维京殖民过程中，偶尔出现有足够进取精神的女性，她们会在殖民过程中采取主动，推动全局。在维京文明的最边缘，强大的个性超越了性别，也胜过了父权制原则。

维京人在北美的殖民尝试最终失败，但这段故事却一直流传在冰岛，并在几个世纪后被写了下来，这表明在北欧的文化领域，对新世界的了解一直是活跃的。中世纪的北欧人就知道文兰岛在哪里，根据冰岛编年史，挪威人在1346或1347年到过今天加拿大东部的Markland。原因不明，可能是去寻找木材和铁矿石。

有一个问题至今不明确，那就是维京人与他们遇到的印第安人和因纽特人之间是否曾经和平相处过？毕竟，萨迦中所描述的两方遭遇多是暴力和敌意，印第安人和因纽特人被描述成怪人、剥皮者，丑陋且危险。考古学的发现似乎也印证了双方关系并不好这一点，研究格陵兰岛骸骨的研究人员认为，维京人坚守自己的种族特性，绝不与格陵兰岛东部的因纽特妇女结婚。

不过近些年的DNA研究对此已经有新的认知，在对80名现在冰岛人的线粒体DNA的分析中，研究人员发现了只有在美洲原住民和东亚人身上才能找到的DNA图谱。该DNA图谱至少有三个世纪的历史，因此它不可能是现代移民的结果。对这一研究结果最可能的解释是：当年去北美的维京人曾与印第安人结合，之后他们的孩子有的被带回了冰岛。

《维京人史》的大致脉络就整理至此，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