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先生，聖誕快樂

他喜歡平安夜與聖誕節，苦等一年只兩天的節日，大概那對他而言，就象徵著心裡的平安、充實、喜樂。

少年時，教會學校的聖詩，唱的不是消費主義式的普世歡騰，而是實而不華的救恩、救贖，多少像清泉，洗滌塵世間的繁囂、生活中的煩瑣細碎，像是一種定心針，穩著自己重心的感覺，不用再去擔心如何應對外間世俗，只專注於自己的內在連接。很久沒有人這樣跟她說了。或許她就只是一直在追求一種重心，合理化的重心，從前或許是節日裡的宗教，現時大抵不過換了是他。只是一樣的，失卻了，她就頓時茫然無所依。她還學不來，以自己為重心的生活，是怎樣一回事。而聖誕節，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子的其中一天，多少她有點被架著上轎的感覺。想快樂，也不知道要怎樣快樂得起來。

她輕看了這個日子對他的意義，他所滿心希冀的熱鬧歡快，不覺一個人悄悄的落了空，像煙花的尾巴，短促而孤自垂落，我們都只能沉默相看。他也說不清這是一年裡頭多少個平淡日子裡重覆的失落，陪伴著他的，是身邊始終如一的電影，一部又一部，全都聽他使喚前來，有時跟他說著一些話，讓他短暫在別人的故事裡抽離自身，卻像始終單向，無法連上、遑論回應他內裡深處的孤寂。溫暖與冷清，似不知何時已成了他生命拉扯的主旋律，忙於逃離一種，奔向另一，或往復於兩者間。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她，到底是屬於這兩者的何一。她存在著太多自我的變數，持續的分裂著，而很少真正踏進他的軌道。他在等待，這天也如像一年其他三百六十四個日子，身處其中仍然等待，等待一個人終而歸來、靠近，讓他在對方專注的眼裡看見自身，憶起那個童年時候的自己，久違幸福的影子。是的，他曾幸福，被家的泡泡圍繞包圍，知道自己確實歸屬於某種關係的核心，而感安全的幸福。但這感覺久遠得他幾乎忘記了要怎樣再去感受，那種真正靠近的滋味，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的，不曾害怕會失去的凝視、希冀。大概一生只一次，在我們忍痛學會別離以前。

她是想給他平安溫暖的，她是想給他一個家的，只是往往到頭了，她會發現自己的貧乏會如何使她力不從心。她是確信了，在她沒有能力給予自身之前，她也是同樣無法給予他的。只是心裡頭的愧疚，讓她決定記下了這個日子。才剛過去，重又等待，一年三百六十四個日子再度翻飛，學會去給予他所需要、期望的快樂。她實在是捨不得二人的日子太快翻過的，只是這次，將是兩個人共同的等待，關於一起經營生活的什麼，如像：愛的期盼。因為，她沒說出口的是，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期盼。

晚上，台北的一顆星星亮起來，照亮未眠人；也就有人苦心經營，想給你留下最後一口蘋果批的溫暖、幸福，等你來時，就會知道。其時也只輕輕的一聲，Merry Christmas, Mr (Lawerence).

而如果我們都有幸的誤記日子，或許我們還會一同趕上同一個聖誕，而相視相通。畢竟這是一個關於愛與盼望的日子。

這個聖誕不太冷，對吧？

X 先生，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