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e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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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啥写啥,不满意就顺着网线来揍我 文化学 社会学 人类学 啥都不想学 intercultural studies MA 在读 挠头写论文的迷失羔羊 梦想是睡梦中老去 从来没正经过

2021年2月3日的我在《山河故人》中看到的

我才意识到,电影一开始跳舞的人群,正是2017年最后一期(或者说“最后一期”)《恶毒梁欢秀》里出现过的那些舞步。(于是我再次感叹:2017真实奇妙的一年

赵涛的演技真的好尴尬,但某些地方她又真的很山西,很县城,有时候她的表情能让我看出来,她在演,她的“县城感”一点都不自然,她在努力地通过演技消解掉那种县城感,可是她越用力让自己的“县城感”看起来不像是演的,那种明显是被演出来的“县城感”就越强,像是个悖论。我无法准确描述“县城感”是什么,但在某些场景我大概能get到她,在张道乐叫完“妈咪”后,我比她更早地“妈咪?”,并且已经开始用山西话骂:“谁教你的‘妈咪’?”

在张艾嘉帮忙翻译“他想要自由”后,准确地说是张译说完“甚是自由了?”之后的一秒内,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非常强烈的Deja vu,我觉得这一幕我看过,甚至准确预测了张译的下一句台词有“中国”,因为我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些人在微博上关于自由的讨论,莫名其妙好像和糖葫芦的口味有关,但也如张译的鲁迅胡子一样具象,可惜我在微博上查了一会儿,没有查到,准确地说是根本无从查起,于是只能老老实实把这刹那感觉归结为deja vu——当然这电影是我一个人看的,没人给我作证,就当这deja vu也完全是我在瞎编好了。也可能我想到了我的亲爹?但张道乐给Mia拿眼镜之后,说他突然有deja vu,觉得这一刻经历过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恶俗。不是电影的原因,也不是演员或者台词的原因,只不过在几分钟内出现两次deja vu,有点无聊。

贾樟柯的山西太山西了,真实到让我想要躲避。譬如农村信用社的大Logo,譬如山西男人秋衣加毛衣的穿法,譬如轿车驶过后扬起的尘土,譬如远处灰蒙蒙的城楼和小摩托,譬如冬天白白的天空和孤冷的树枝,譬如设在路边的灵堂和刺耳的哀乐。张晋生到了澳洲喝的还是汾酒,澳洲能不能买到汾酒我不知道,但那个熟悉的瓶子站在澳洲客厅的茶几上,想说的东西太过明显。

这几年在不同的Contexts里都接触过一些类似的概念,譬如家、根、故乡、母语、本土、Heimat,《山河故人》中的很多场景也会触发我关于这些的思考。但我还是觉得尴尬。就像当年看《少年小赵》时听到故乡语言的那种尴尬。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可能是那些东西太真实了,黄土高原上的黄土,路边刺耳的丧乐,这些构成了我“故乡生活”的真实,但可能正是因为太过真实,我想要躲避,我怕直面那些真实,在故乡生活的时候,那些真实因为太过真实,而往往被我忽略;可能就像空气是真实的,但太真实而无处不在了,所以会被忽略。

近些年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多,也会回头想,我是谁,或者,山西人是什么,之类的问题。

当然,我多希望“山西人人人都是煤老板、暴发户”这句话是真的。

有一些关于山西人的传说,譬如洪洞大槐树景区巨大的“根”字,或者明朝的山西的移民在小脚趾甲上斩一刀,于是骈趾的我也自带山西人印记。这些从小便知道的故事,居然在这几年,以另外一种身份和形式回到了视野中。我自称对所有城市都只有熟悉感,“归属感”是不存在的,我也讨厌“某地是我的根”这种话。凭什么“浮萍般活一世”就是可悲的呢?我真的好讨厌“根”这些浓浓父权色彩的表述啊啊啊啊啊。

有些影评中,把《珍重》的第三次出现解释为“张道乐对故乡文化的印象/回归/追寻”,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沈涛一开始已经说了,好听是好听,可惜是广东话,山西人哪里听得懂,用粤语歌来代替贾樟柯的山西,或者代替山西人的根,未免有点张冠李戴,说出这种话的人肯定既不是山西人,也不是广东人;但年月的流逝是真的,我并不相信张道乐在《珍重》里听到什么故乡,他大概根本不知道故乡为何物,但童年的记忆,却是deja vu的源头。他一早不会叫“妈”,只知道“妈咪”,但还是回望着窗外喃喃一句“能行”。可是他究竟是山西人、上海人,还是澳洲人?

在我看来张艾嘉是一个很有趣的角色,她一部分充当了张道乐的母亲,又是他和中文以及来处的连结;张道乐是没有根的“试管婴儿”,但张艾嘉其实也未必有,从香港到多伦多到澳洲,她说她时时准备接妈妈打来的电话,但又怕妈妈会打来电话。近乡情更怯吧,就像明明马上就定好“回”太原的行程,却以售票人员的粗鲁为由放弃,不过是借口。但对张道乐来说,哪里有什么“回太原”。

什么才叫“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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