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饱和式救援之后，等待饱和式透明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qB74OJFGx4gH1teKBRn3hw

这些天，帮助协调朋友们对武汉一家医院的物资捐赠，防护服、手套、口罩这些。 

朋友们很踊跃，到处搜罗。但是，这个过程中，我也有一个困惑：中央把战略储备海量投往湖北，各省人民把压箱底的物资捐往湖北，海外华人几乎把所在国家的口罩都扫空了捐回国内……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医院还要直接对外求助呢？甚至连雷神山医院也是如此。

特别是，国家卫生健康委副主任曾益新通报说，截至2月11日24时，全国共报告医务人员确诊病例1716例，6人不幸死亡（我觉得用“殉职”一词更为合适）其中，来自湖北省1502例，来自武汉1102例。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医生护士感染？难道不是应该首先保障一线医务人员吗？

举例来说，2月14日，武汉中心医院发布公告，恳请社会各界援助医疗物资。这家医院是离华南海鲜批发市场最近的医院，开放床位仅次于金银潭医院，是为这次疫情付出最多的医院之一，其中包括眼科医生李文亮。面对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该院一位护士说：“什么防护都缺，拿什么去战斗？”该院医疗物资最紧缺的时候，一个N95口罩都没有，她穿着一抬手就破两个洞的防护服，用垃圾袋当脚套。

所以，捐赠物资都去哪了？

我查阅前一天，2月13日，武汉红十字会发布的《武汉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放捐赠物资公示》。在这个公示列表中，当天，武汉市中心医院只获得大中小手套一共5000只，其他物资空白。这并不是因为该院被单列了，名单中的其他大多数医院，得到的也多是手套，而口罩/防护服等物资等，主要分配给了各区的防疫指挥部或者卫生健康局。至于各区指挥部和卫生健康局再如何分配，则没有进一步信息了。

这是武汉中心医院、同济医院、武汉儿童医院等医院2月13日得到的物资，绝大多数是手套：

这是区卫生健康局、防疫指挥部同一天得到的物资，防护服、口罩多：

（以上截图来自武汉红十字会捐赠公示网页，供查：http://www.wuhanrc.org.cn/info/1204/2767.htm。）

确实是公示了，但这种公示怎能不令人疑惑呢？

2月16日，也就是今天，我看到物资捐赠公示动态栏中贴出了一份武汉防疫指挥部应急及物资保障（社会捐赠）组的公告，回应网友关于物资分配比例失调的疑问（给医院物资太少，给各区指挥部和管委会物资过多）：

“分配给各区级指挥部和管委会的医疗物资并非分发给工作人员，而是由各区级指挥部和管委会根据辖区内区属医院、各区卫生服务中心发热门诊、疑似病人隔离点等一线单位的疫情防控需要再进行二次分发。”

这个回应可谓迅速，可是，二次分发是如何安排的？目前我们仍然无法知悉。所以，我的疑惑仍然无法解除。我仍然愿意相信：大多数武汉各区掌握分配权的人，在分配的时候会本着天地良心；但是，这种信任并非绝对无条件的，而是有条件：透明。我们相信，大多数人的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清醒的品质、充沛的精力、谨慎的操守，并且拥有一颗向善的心，但是，他们是否拥有一颗不可战胜的灵魂？也许有，但最好不要去刻意考验这一点。这种考验并不人道。

前天，编剧张金辉在微博上实名爆料说，他们从微商那里团购了一批物资，其中包括一批河南生产出口日本的口罩4000个，但是，口罩发出后，顺丰物流显示是武汉发货，发货人是“武汉总工会汉南工人文化宫何洁”，更重要的是，箱子外包装上已经用油性笔写着“救援物资”字样，令人不解。2月15日，武汉市经开区回应说，这批口罩与汉南工人文化宫无关，实际寄件人是湖北雄诚达消防工程有限公司的何雄，“没有涉及政府物资外泄，我们问了工会，中央、省、市从来没有给区工会发放过任何口罩。”

请注意箱子上的”救援物资“字样。图自编剧张金辉先生爆料

我还是相信武汉市经开区政府的解释的，但是，我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批口罩外包装箱上写着“救援物资”呢？

如果我们公示的捐赠物资去向单上，没有物资到指挥部之后进一步的说明，那么，这种疑问就很难彻底排除。尤其是我们看到还有那么多医院在直接向社会请求救援。

看到这样一些一线人员的呼喊，我们怎能不心痛、不焦虑：

经历过漫长的计划经济时代，我们知道，相比于市场机制，计划配给制度最大的问题就是效率，因为它极大地依赖于支配资源者的德性和能力，很考验人性。而最直接也最避免考验人性的解决方案，就是彻底透明。

透明是一种疫苗，可以防止一些干部变成冠状干部——一种比冠状病毒还可怕的物种。

根据湖北省防疫指挥部公布信息，截至2月13日，湖北累计接收社会捐赠资金108亿元，接收社会捐赠物资5638.18万件。

“武汉，全村的龙，把最坚硬的鳞都给了你。”从新闻看，今天，全国各省与湖北同气连枝，正在开展“饱和式救援”，大量物资和人员奔赴湖北，中央更是多方用力。那么，我想，只有“饱和式透明”，才对得起这样的饱和式救援。

请大家谅解。这篇文章写得心惊胆颤，扭扭捏捏，左顾右盼，患得患失，很难直抒胸臆，总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浑身不适。好在，本文的目的，足够清晰。人命关天，时不我待，希望新赴武汉的诸公，能吸取前任教训，别开生面，尽快开放更加完善的捐赠物资信息披露系统。

“江南江北春水长，中有一人遥相望。”加油，武汉！加油，湖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