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然
淹然

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

岩井俊二《情书》的灵感其实来自另一部《情书》


                                        从《情书》到《情书》


岩井俊二曾详述自己的首部长片《情书》如何借鉴《挪威的森林》,比如男树、博子和秋叶就是木月、直子和渡边的翻版,而影片对死亡与重生的主题探讨,可径直以小说中的名言来概括:“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但早有人指出(如影评人汤祯兆),《情书》的另一隐秘灵感来源,是岩井的偶像——铃木清顺在1959拍摄的短片《情书》。天国来信,双生角色,雪景意象(死亡象征),这些都被岩井版所继承并进行了修改,比如相貌一致的兄弟被性转为面目相同的女孩。有趣的是,岩井版片名《Love Letter》刚好也是对铃木版片名《らぶれたあ》的转译(从漂浮的片假名到确凿的英文)。当然,从结构和细节来说,岩井版都显现出了自己的独特性。而最值得探讨的,正是两者的差异性,而不是表象的相似。


岩井版里,博子在男树死后,仍发出了寄往天国的情书。而铃木版中,死亡现实并非一早就被揭露的真相。女主梢不断收到的情书,无论女主还是观众,都不知道这其实正是来自天国的书信,寄信者正男其实已经过世,他的双胞胎弟弟隆次正是那位幽灵写手。因此,铃木版拥有某种回溯性的恐怖效应。也就是说,当弟弟最终承认自己是对亡兄的假扮,我们回想起之前女主和弟弟在雪地展演恋人重逢戏码时,会有一种人鬼恋(恋尸)的强烈现实感。而岩井版里,恋尸情结只发生在精神的象征层面,博子远比梢清醒。对博子来说,一边是男树已死(葬礼的事实性发生),一边是男树仍可能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的期待(因为收到了天国回信)。但对梢来说,在骗局曝光前,根本就不存在恋人已死这个迷惑性选项。

梢比博子掉进了更深的幻象。在如何处理替身,如何面对幻象的问题上,铃木与岩井发生了根本上的分岔。岩井的故事仍旧是一个治愈的版本,那就是博子虽然是女树的替身,但替身最终自我觉醒,成功反抗。当博子对着远山呼喊,直面男树坠亡的创伤源发地,也就意味着,博子真正穿越了幻象。此前,博子以男树为镜像,男树以女树为镜像,无尽地陷落于拉康所谓的“自我的误认”中。

与博子相反,梢却选择继续假戏真做,她接受了替身(弟弟),而替身继续以暧昧不清的身份,极端地说,继续以替身(假扮亡兄)的身份活下去。片尾,在一个浮夸又虚假的背景里,影楼景片般的花团锦簇中,梢与替身热烈拥吻。仿佛铃木在无声又大声地提醒我们,这一切根本就是假的呀,但主人公又如此真切地投身其中。显然,这是一个更残酷也更逼近现实的故事结局。

至此,本文结束。但以上也可能是我的严重“误认”。因为,铃木的短片没有字幕,哈哈……(文/淹然)


附——

短片《情书》实在冷门,连中文版的剧情介绍也无。借助机翻,将日活官网的故事概述不靠谱地整理并修改如下:

当梢仰望天空,被山中的枪声和鸟儿的狂飞所震撼时,正男出现在她面前,手中拿着猎枪。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他们看着太阳从日本阿尔卑斯山上落下,沿着白桦树的小路互相追逐。 正男总是不善交际,不苟言笑。 梢回到东京后,她收到了正男的情书,信在梢的桌子上越堆越高。 信件里总附带着花瓣,但从杜鹃花时期开始,信件的厚度就开始变薄,后来再无来信。 梢在一家俱乐部里弹钢琴,福井是经理,他在夜雾中看着梢把写给正男的信放进邮筒。他劝说梢去找正男。 梢沿着林间小路匆匆赶路。突然,一声枪响,一只山鸟飞走了,正男出现了。他被这个来自东京的华丽女人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梢泪流满面,扑向正男胸口,无比快乐。 然而,当她来到正男的小屋时,怀疑开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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