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443《史記》卷三十二〈齊太公世家〉22：握有國君的人就真的握有權力！？

──────────原文──────────

晏孺子元年春，田乞偽事高、國者，每朝，乞驂乘，言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謀作亂。」又謂諸大夫曰：「高昭子可畏，及未發，先之。」大夫從之。六月，田乞、鮑牧乃與大夫以兵入公宮，攻高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徒追之，國惠子奔莒，遂反殺高昭子。晏圉奔魯。八月，齊秉意茲。田乞敗二相，乃使人之魯召公子陽生。陽生至齊，私匿田乞家。十月戊子，田乞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幸來會飲。」會飲，田乞盛陽生橐中，置坐中央，發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大夫皆伏謁。將與大夫盟而立之，鮑牧醉，乞誣大夫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鮑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相視欲悔，陽生前，頓首曰：「可則立之，否則已。」鮑牧恐禍起，乃復曰：「皆景公子也，何為不可！」乃與盟，立陽生，是為悼公。悼公入宮，使人遷晏孺子於駘，殺之幕下，而逐孺子母芮子。芮子故賤而孺子少，故無權，國人輕之。

──────────翻譯──────────

晏孺子在位第一年的春天，「田乞」假裝侍奉「高氏【補充：指高昭子】」、「國氏【補充：指國惠子】」，他們每次上朝，田乞總坐在他們身旁坐陪乘，並說：

「您得到國君的信任，大夫們都人人自危，想圖謀叛亂。」

又告訴大夫們說：「『高昭子』是個可怕的人，要趁他還沒開始發動之前，我們先下手除掉他。」大夫們都聽從他的意見。

六月，田乞、「鮑牧【補充：鮑叔牙的六世孫】」與大夫們率軍進入宮中，攻打高昭子。高昭子聽到這個消息，便與國惠子一起去救國君。國君的軍隊戰敗，田乞的黨徒追趕他們，國惠子逃到「莒國」，田乞的黨徒們返回殺死高昭子。晏圉【補充：晏嬰的兒子】逃到魯國。

八月，齊國大夫「秉意茲」也投奔了魯國。田乞擊敗兩個國相，就派人到魯國迎回公子「陽生」。陽生回到齊國後，偷偷地藏在田乞家中。

十月戊子日，田乞請來各位大夫說：「我兒子『田常』的母親用菲薄的菜餚進行祭祀，有幸請來各位共飲一杯。」

正當飲酒時，田乞事先把陽生裝進一布袋裡，放在座席的中央，然後解開布袋露出陽生，說：

「這就是齊國的國君啊！」大夫們都趴在地上拜見。

接著田乞與大夫們訂立盟約要擁立陽生為國君，此時鮑牧已經酒醉，田乞就欺騙大家說：

「我和鮑牧謀劃一起擁立陽生為國君。」

鮑牧大怒說：「您忘記了景公的遺命了嗎？」

大夫們面面相覷想反悔，陽生上前，叩頭而拜說：

「可以的話，就擁立我為國君，不可以的話就算了。」

鮑牧也怕惹來災禍，就又說：「都是景公的兒子，有什麼不可的！」

就與田乞與大夫們訂立盟約，擁立陽生為國君，這就是「齊悼公」。悼公進入宮中，派人流放晏孺子遷移到「駘邑」，途中於帳幕內將晏孺子殺死，並且驅逐了孺子的母親「芮子」。芮子本來出身微賤而且孺子又年幼，所以沒有權勢，國中之人都輕視他們。

─────────解說與心得─────────

有一句常被附會是馬克‧吐溫說過的話：「歷史不會重演，但會押韻。」用來看這卷〈齊太公世家〉還真是滿貼切的。

上一任老國君在晚年因為寵愛某位女子而另選孩子當接班人，結果老國君去世沒多久後，就引起各方的不滿下，小國君大多慘遭殺害，當年老國君的寵姬下場也很淒慘。結果，一場宮廷內腥風血雨的內鬥後，站對邊的貴族掌握權力，站錯邊的貴族只有兩條路可走：逃亡或死亡。

在這卷〈齊太公世家〉裡，這個戲碼似乎不停地上演著，並且一次又一次地削弱著齊國的國力。

在這一場場的內鬥裡，明明貴為國君的人，卻像魁儡一樣任人擺布。相反地，次一等的大夫裡，卻有人漸漸掌握政權，似乎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態勢。然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最大缺點在於，終究還是得握有國君才能發號司令，如果這個國君死了，或是其他人找來另一個也具有當國君資格的人來與你對抗時，該如何是好呢？

換言之，與其「挾天子以令諸侯」，還不如自己當上國君不是更好嗎？這樣不是可以把問題更簡單化嗎？然而，一個大夫階級的人要篡奪國君的位置，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容易，畢竟在那個等級森嚴的時代裡，身分階級是不可能隨意變動的。就如這段史料中的「芮子」，因為出身的緣故，即使兒子當上國君，終究沒有獲得各方支持下，最終也慘遭流放。

那麼，此時掌握齊國國君廢立之權的田乞，會如何捍衛自己的權位呢？既然田乞可以擁立某公子擔任國君，是否會有人起而效尤呢？齊國是否還有富強的可能？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