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403《史記》卷三十〈平準書〉14：大漢王朝需要明星官員嗎？

──────────原文──────────

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邊為桀。於是天子為山東不贍，赦天下囚，因南方樓船卒二十餘萬人擊南越，數萬人發三河以西騎擊西羌，又數萬人度河筑令居。初置張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中國繕道餽糧，遠者三千，近者千餘里，皆仰給大農。邊兵不足，乃發武庫工官兵器以贍之。車騎馬乏絕，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馬天下亭，亭有畜牸馬，歲課息。

齊相卜式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南越反，臣願父子與齊習船者往死之。」天子下詔曰：「卜式雖躬耕牧，不以為利，有餘輒助縣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奮願父子死之，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內。賜爵關內侯，金六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天下莫應。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羌、越。至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餘人。乃拜式為御史大夫。

──────────翻譯──────────

第二年，「南越」反叛，「西羌」侵犯邊境為害。這時，天子因為山東收成不好，赦免天下囚犯的罪行，用南方樓船士卒二十多萬人一起進攻「南越」，調發「三河地區」以西的數萬騎兵進攻「西羌」，又徵調數萬人西渡黃河修築「令居城」。這一年設置了「張掖」、「酒泉郡」，並且在「上郡」、「朔方」、「西河」、「河西」等地設置田官，徵召戍守邊境的軍隊達六十萬人駐守墾田。國家修路運糧，路遠的達三千里，近的也有一千多里，全都靠「大農」供給。邊境的兵器不足，就拿出「武庫」和「工官」的兵器來補充。兵車和戰馬不夠，官府錢少，很難買到馬匹，就制定法令，命令「封君」以下到「年俸三百石」以上的官吏，按官階不同繳納不同數目的母馬，分給天下的驛亭牧養，讓每個驛亭都有母馬，每年考核其餵養繁息的成績以定嘗罰。

齊國丞相「卜式」上書說：

「我聽說國君有憂慮是臣子的恥辱。如今南越反叛，我希望父子一起率領齊國善於駕船的人前去戰死疆場。」

天子下詔說：

「卜式以前雖然親自耕田放牧，但不是為了謀利，每有盈餘就捐助政府緩解經費的困難。如今天下不幸有急難，而卜式奮勇請求父子為此獻身，雖然還沒有參戰，但也可以說是心中充滿了正義。特別賞賜給他『關內侯』的爵位，黃金六十斤，農田十頃。」

接著將此事通告天下，但天下人沒有響應的。諸侯有上百名，但都沒有一人要求隨軍與羌、越作戰。到「酎【音同宙，多重加工而釀成的醇酒】祭」宗廟時，命令少府檢查列侯獻上的「酎金」成色，列侯由於酎金分量不足被削奪侯位的有一百多人。於是任命卜式為「御史大夫」。

─────────解說與心得─────────

正當漢朝政府的財政透過各種手段漸漸充足之際，南方的「越」與西北方的「羌」起兵騷擾邊境。雖然政府財用還夠，但仍不足以支撐戰爭的花費，而且還是兩個不同位置的戰事。對此，漢朝政府一方面徵調人力支援戰爭外，也努力地養育更多馬匹，以對抗西北方的遊牧民族。

此時，前幾年一直想捐財產給政府的牧羊人「卜式」，此時已是齊國丞相的他竟然上書告訴漢武帝：他願意帶著兒子去南越作戰，為國捐軀。對此，漢武帝大為感動下，特別獎勵並表揚了卜式的行為。結果，沒有任何人會因為卜式被獎勵而跟著選擇從軍報國。就連漢武帝的親戚們，也就是那些諸侯王，也沒有半個人願意參戰的。對此，漢武帝把之前用來對付商人的「放大鏡」拿來對付諸侯下，許多諸侯都因為獻上來的酎金不夠純，而被剝奪爵位。

這段史料讓我想起了自己的一段往事。曾經有主管對我說：學校是不需要「明星教師」的。正當我還在疑惑之際，主管對我解釋說：你帶班的方式越跟別班不一樣，越突顯你對學生特別好的同時，你有想過其他老師的感受嗎？當你的教法與眾不同，學生成績各個進步神速時，學校如果特別表揚你，其他老師會怎麼想？跟著學習你的帶班方式？仿效你那不一樣的教書技巧？簡單來說，你花費大量心思在班級事務上，在授課技巧上，但並不是每個老師都可以如此付出的。你的特別如果反而突顯了其他老師的不佳，大夥反而會對你產生敵意，而不是敬意。說穿了，學校希望每個老師的狀態最好都差不多，沒有名師，更沒有不好的老師，只要每個人普普通通就好。

記得在漫畫《灌籃高手》中也曾有個場景，安西教練對一位才華洋溢的球員說：不是有了你才有這支球隊，而是有了這支球隊才有你。

這一些經歷都讓我慢慢明瞭一個道理：別表現得太與眾不同，長久來說，這並非一件好事。畢竟，建立一套「系統」，比找到一個「明星」重要。系統可以維持很久，明星卻可能只是短暫的。

所以，無論這位「卜式」是不是真心想為國捐軀，他的行徑突顯了大漢王朝大大小小官員，甚至是全大漢子民都很「不愛國」下，漢武帝這次的獎勵反而不會得到任何效果。我想，卜式的這番言論也會引起同僚的不滿吧！？那麼，卜式接下來真的會去從軍嗎？還是會遇到什麼挑戰呢？漢朝政府又該如何因應這場軍事風波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