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351《史記》卷二十八〈封禪書〉08：我要以鬼神之名懲罰你！？

──────────原文──────────

其后百有餘年，而孔子論述六藝，傳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禪乎梁父者七十餘王矣，其俎豆之禮不章，蓋難言之。或問禘之說，孔子曰：「不知。知禘之說，其於天下也視其掌。」詩雲紂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寧而崩。爰周德之洽維成王，成王之封禪則近之矣。及后陪臣執政，季氏旅於泰山，仲尼譏之。

是時萇弘以方事周靈王，諸侯莫朝周，周力少，萇弘乃明鬼神事，設射貍首。貍首者，諸侯之不來者。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不從，而晉人執殺萇弘。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萇弘。

──────────翻譯──────────

此後過了一百多年，孔子論述六藝。書傳中曾簡略地提到天下改朝換姓成為新帝王者，曾到泰山進行祭天、梁父山進行祭地的有七十多人，他們所用的祭器、祭品等禮數記錄得不太清楚，大概是難以記述的緣故(其俎豆之禮不章，蓋難言之)。曾有人問及有關「禘祭」的事，孔子說：

「不知道。倘若知道禘祭的事情，對天下任何事就會如同觀察自己的掌紋一樣明白了(其於天下也視其掌)。」

按《詩經》所說紂王在位時，文王已承受了天命，但自認德行不足以去泰山舉行封禪。武王滅殷後兩年，天下尚未安定而去世。所以周朝直到成王時才說得上是德政融洽(爰周德之洽維成王)，成王的時候要去泰山舉行封禪典禮才近乎情理。後來諸侯的大夫掌權，像是魯國的「季氏」大夫竟然去泰山祭祀，孔子曾譏諷過這種事。

這時期「萇弘」以方術侍奉周靈王，諸侯不肯前去朝見周天子，周朝微弱，無力治各國諸侯的罪，於是萇弘就明目張膽地舉行鬼神之事，設置了一種射箭的靶子──《狸首》。狸首，代表那些不來朝見的諸侯。想憑借神怪的力量招致諸侯來朝。諸侯不服從，晉國人捕殺了「萇弘」。周朝人談及方術神怪是從萇弘開始的。

─────────解說與心得─────────

在上一篇的內容裡，稱霸中原的齊桓公一度希望透過舉行封禪儀式來加強自己的威望，但最終被管仲以資格不符為由勸阻而作罷。關於這類歷史事情，司馬遷本身很少會在內文中提出自己的想法，大多只會在文末的「太史公曰」提出點意見而已。不過，關於齊桓公打算封禪一事，司馬遷還是請出了「孔子」，為這些打算舉行祭祀儀式的人進行評論。根據孔子的說法，舉行封禪者，終究還是得由獲得天命的天子來進行才對。所謂的「獲得天命的天子」，其實是有兩個條件的：其一必須是天子，再者就是必須獲得天命。那麼，何謂獲得天命呢？從周武王的事蹟來看，好歹要天下穩定才算是獲得天命的象徵，因此周王朝直到周成王時，才算是同時符合了兩個條件，才有舉行封禪典禮的資格。

換言之，齊桓公並非天子，也沒有獲得任何祥瑞，怎能舉行封禪呢？所以，當小小的魯國大夫都在舉行祭祀儀式時，孔子才會對此提出批評。

不過，關於祭祀，其實太多細節都已經失傳，所以連孔子都認為自己也不懂部分古禮。可見，文化的保存真的是每一代人的重要使命，如果有任何一代的人沒有將文化資產傳給下一代，後世的人想要重現時，難度是非常高的。

最後，這個禮崩樂壞的時代裡，因為實力弱小而沒人願意來朝見的周天子卻在宮廷內以鬼神之名，用弓箭射狸首的方式懲罰那些不來朝見者。這種阿Q精神真令人啼笑皆非，但看了一下提出這個方法的人──萇弘，心中卻有些納悶。萇弘，周朝的一位天文學家，相傳孔子還曾向他請教過。為何這位孔子的老師，會提出這種幼稚的懲罰方式呢？我想，萇弘應該也對禮崩樂壞感到很無奈吧！但周王室的衰弱已是事實，而且也無力可以挽回的情況下，透過鬼神這些超自然力量來看因應，似乎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在那個科學不發達的時代裡，期許鬼神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似乎也不能太苛責他們的想法太過於落後。畢竟，直到今日，我們在無能為力之際，也還是會祈求上天保佑。不是嗎？

在這個天子無力回天、霸主爭權奪利、大夫又虎視眈眈的時代裡，天下局勢又將會如何發展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