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Shadow

1989. Born in Hong Kong.

意外

我的人生有過很多意外。誰不是?剛剛書房的座地燈爛了,臂斷,教我不快了一會。大的意外,教我恐懼、焦慮和憤怒。小的意外,教我喪氣、心灰。這裡談的都是傷心的意外,不是驚喜。每種挫折和失望,都使我學會悲傷。我不知道悲傷是不是一件好事,它不是快樂,沒人想要共享。但我又不覺得那是壞的情緒,只是⋯⋯就很孤獨。一個人,或是想要一個人。在山洞裡,心洞裡,輕輕揪著。有時悲哀也頗愉快,安穩,心跳也較和緩,比起興奮和擔憂時的亂跳,悲哀反而來得平靜,只是總有想哭的意欲,卻很少真的會哭。


悲觀我很熟,不抱希望,不幸便不幸,失落是應份。那像一種深沉的悲傷,我現在也能立刻喚起。它未必有理據在背後支撐,就只是一種感覺,也跟悲痛不同。眼神懸空,心裡說不打緊不打緊,我慣,算吧,放下吧,這很平常。你不稀奇,人人也體驗過。諸如此類。也不用激動,就慢慢地窄縮,慢鏡頭,跳格,抱腿。做人不易,多苦。說苦也不是自憐,只是苦澀確不好受。


或許這種沉浸之中,有達觀在裡頭。只是那是一種消極的豁達,被放下,被迫看開,接受孤獨,誰不是孤身一人?如果,我們死後真的會合一,生存只是被分割的靈魂,那麼,悲傷便是身為個體才有的連帶情感。我們可以成為個體,以自己或大腦的自動意志,去體驗五花八門的世界,創造數之不盡的詮釋角度,隨之而來要付出的,便是無法向人傳達的悲傷。要命的孤獨。到底我在談的是悲傷還是孤獨,我也不清楚。


孤獨的人都很怪,他人要明白便要花心力,也很少有人有耐性解讀。除了同樣孤獨的人。孤獨時,我們躲藏,關上門,因為在悲傷時受過傷,表達無用,便自己一個消化和反芻。這門關過,便很難再開,只能等待同樣孤獨的人,靜靜在門外等待,試探,待門內的人放開。有什麼大不了的,快出來吧——這不可取。只會嚇怕裡面的人。如果你真的想他們出來,有時默不作聲一起呆坐可能更好。有時孤獨的人像殘障,心的殘障。門外的人都是健全的人,他們羨慕,又自卑,混亂的情感,確不好惹也不想應付。自我封閉,縱寂寞但安全。至於孤獨的人,我只懂說,不要上癮。有時教人孤獨的因緣已不在,但我們還是在門內,因為安全,也因為眷戀已回不來的過去,鄉愁,寂寥,安穩,旁人看著如駐足不前,然而世上還是有很多趣事。門外的世界不是只有會傷害你的人,也必定會有明白你的人。不用多,一個就夠。活著教你體驗孤獨,不是要你只取一瓢飲,還有更多更多的情感,可以細味和發掘。有時孤獨是陷阱,囚人囚心,地縛靈一般,隧道視覺,先別往光處走。孤獨可以是幻覺,世界可以是幻覺,就選自己喜歡的幻覺。別把銅幣都丟進同一個池。願望一直在,只要願意想像的心仍在。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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