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虛構的井 - Chapter 5

這是告魯夫的自白，記錄的是三色貓——出生八年，流浪六年。牠剛好路過，暫休在碼頭石堤上。聽不聽懂，不知道，但聲音確實留存在牠的記憶，雖然藏得有點紛雜，但要從皮層中整理，也不是沒有方法。當然，還混進了其他雜音，始終這是午夜的城市。

/

他呀，是我的朋友。他很好，即使一副呆樣，不知道心神根本在不在這裡，但他就是會在這裡。在這裡，在這裡，這樣已經很好。很多人已經不在這裡，都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很奇怪，人是會消失的物體嗎，不可能吧。這條手，這條腿，這顆腦袋，又沉實又笨重，怎能說消失就消失。可能他們有什麼方法不告訴我。多壞，但他很好，每逢我想到這裡，他都會在這裡。在這裡～在這裡～好像能成為一首歌。喂，貓仔你聽到嗎？

（聲音模糊了一點，大概是記錄的三色君走遠了，約莫一塊防波石的距離）

如果有天他也離開，我也不知道該怎辦⋯⋯吖很煩惱。不過老媽說我想的都沒什麼用，還是不去想好了。老媽的話都是對的，大概是吧。老媽叫我不要出門，我知道是對的，可是我不是對的哦，永永遠遠也不會是對的版本，這我都知道。門外有碼頭，有大海，有跟我打招呼的人，即使打得有點大力，但總比困在家裡好。家裡太多東西了，老媽都很煩惱，我知道，所以我把它們都送人。送就是不用錢的意思，是心意，老爸曾想把我送給人，我是心意。可是老媽不對，送人的東西不該拿回來。所以老媽也不是對的吧。我不學老媽，我送他的東西都不會拿回，信件、菸盒、酒瓶、布碎、白電油⋯⋯

（船笛鳴響，接近半分鐘，聽到告魯夫仍在說話，但不清晰）

他都收下了。我還記住呢，可是我有毛病，不能對人說太多話，對你卻可以。你不是人，很安全，就算你跟我說你是人扮的，我也不會動搖。我的身體不會騙我，很有用的身體，對我有用就夠了⋯⋯

（此時聲音再變遠一點，貓叫，硬物輕輕撞在軟墊的聲音，大概是兩顆貓碰頭交流。三色君離開了告魯夫，紀錄告終。）

/

陰天，他醒來時發現，這陰天很臉熟，像在哪套電影看過。鄰海的小鎮，馬路只有兩三人，微雨，浪比日常翻得高一點，然而主角在室內，昏暗又安逸。

他躺在床上，想不起電影的名字，心想今天不如別起床好了。手敲著床緣，啪嗒啪嗒，冷氣機上的鳥拍著翼，啪嗒啪嗒。如果這是熟食中心會營業的周六，他一定會有動力離開房間，可惜不是。

床邊是木桌，桌上放著黃菸盒、手機、幾本發黃的書、還有銀包鎖匙一堆有的沒的。桌下是鐵櫃，銹色，附三個抽屜，如果有誰現在打開最上一個，會看到幾張日圓、泰幣和一本護照。如果有誰打開護照，會看到戳上最多的印章是日本，還夾著整疊未搣的稅券。可是這房除了他外，誰也不在。

「終有一天我也會離開吧，對吧，告魯夫？」

當然，沒有回應。

-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