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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東勃:送別謝大腳︱給「大腳超市」找出路

2017-08-09左右*在白山黑水之間、深山老林之處的遼東K縣農村,會有什麼互聯網生根落地的可能性嗎?農村也能像城市一樣實現「無現金社會」嗎?

按:8月9日12時30分,《鄉村愛情》中「謝大腳」扮演者、著名演員于月仙女士在內蒙古阿拉善發生車禍,傷重不幸去世,年僅50歲。於老師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早年出演過98版《水滸傳》中魯提轄拳打鎮關西一集中的金翠蓮。她最為觀眾熟知和喜愛的角色是連續在十五部《鄉村愛情》中出演的「謝大腳」,這是一個富有個性、善於經營、敢愛敢恨、追求真善美的鄉村女性形象。

《鄉村愛情》開播十五年來,演員亦有更迭,但包括謝大腳在內的幾個主要角色始終如一。儘管這十五年來,特別是2014年文藝座談會後,趙本山本人與本山傳媒的境遇發生很大變化,《鄉村愛情》也轉走網劇路線且劇情質量每況愈下,但至今仍未中斷,仍稱得上是努力把握農村生產生活變動的最為鮮活也最為持久的同類題材電視劇,仍在一定程度上多少保留了趙本山早年小品及電影呈現出的濃郁的現實主義批判風格。

2017年,我帶隊本校千村調查定點調查的遼寧分隊,到丹東寬甸縣調研「農村互聯網應用」這一主題。出發前的一個月給學生開會時佈置的一個「預習作業」,就是觀看《鄉村愛情》。我們在後來的調研中也是柳暗花明,選擇了鄉村電商這一切入口,進而把「大腳超市」這個虛擬空間融合進來,腦洞大開,作了一個縱向的梳理。這裡重發舊文,送別謝大腳。

2017年7月下旬,我帶著本校的十個學生,到遼東K縣做了一周的農村調查。

這是敝校持續十年的「千村調查」實踐育人項目的一部分。十年來,累計16000多名學生、10000多支隊伍走訪了全國9000多個村莊和近12萬農戶。每年由一個學院牽頭組織,配置一個學者團隊,設定一個主題組織調研。今年是信息管理與工程學院牽頭,主題是「農村互聯網應用」。

說實話,我拿到這個題目後的一個直覺預判是,這似乎是一個更適於江浙滬「長三角包郵國」的主題,那裡有不可勝數、生生不息的淘寶村,也書寫了不少引人入勝的「互聯網+」傳奇。在白山黑水之間、深山老林之處的遼東K縣農村,會有什麼互聯網生根落地的可能性嗎?農村也能像城市一樣實現「無現金社會」嗎?

放假前,也是臨出發的前半個月,我在小組的預備會上建議學生抽空看看或者重溫一下《鄉村愛情》。這部跨越十一年、前後共九部425集的東北《紙牌屋》、遼東半島《琅琊榜》,裡面有一個貫穿始終的重要場域即「大腳超市」。

有一個問題與農村互聯網應用這個主題密切相關:為什麼從2006-2017年,《鄉村愛情》中沒有出現一次移動支付的場景?因為大型網絡公司們沒有投資嗎?

在這一周裡,我們在3個鄉鎮的8個行政村,對農戶做了149份問卷調查。在完成規定動作之余,我們也主動尋訪或偶遇了不少「明白人」,試著對上述「大腳超市」之謎,做出一點解釋。此處的「大腳超市」可視為一種虛指、泛指,不必較真。

一、作為象牙山村政治經濟中心的「大腳超市」

計劃經濟時期,特別是1953年統購統銷制度全面建立後,國家完全控制了大宗物資的購銷鏈條。在城市中的黃金地段,人們憑各種票證去購買封閉式的貨櫃中擺放的米面油布等有限的生活用品。類似於城市的國營百貨系統,在農村則出現了供銷合作社這樣一個上下連接、縱橫交錯的全國性流通網絡,成為滿足農民日常生產生活需要、組織農村商品流通的主渠道。

那時候有一句話叫做「城鄉交流」,這個交流,指的不是我們通常理解的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交流,而是物資的交換。在一個以農業為主要產業、農產品為主要產品甚至重要出口物資的農業國,真正的硬通貨是糧食。

統購統銷制度將糧食從農村收購到國有糧倉,再分配到城市或出口換匯,這個流動方向是單一的。城市需要拿出基本「對等」的物資去農村交換,然而無論是火柴肥皂這樣的輕工業品,還是拖拉機這樣的重工業品,當時實際上都是乏善可陳的。其必然的結果,就只能是所謂工業汲取農業剩餘的「剪刀差」問題。農村的供銷社,就是在彼時程度有限的「城鄉交流」中,逐漸成為農民採購生產物資和生活用品的「百貨商店」。

儘管到了市場經濟時代,供銷社體系仍然存在,但在它的最基層,不少農村供銷社早已破敗不堪甚至資不抵債而解體倒閉,但是很多農民特別是一些上了歲數的老農民潛意識里還是保留了對供銷社全盛時期的印象,他們會習慣性地把去商店買東西,說成「上供銷社去」,一如「生產隊」這個詞彙一樣,在理論和邏輯層面已經消失,但在生活和實踐層面仍然活著。

再偏僻的農村,也會有一個空間佈局上的中心。一般而言,村「兩委」或簡稱村部(村黨支部委員會、村民委員會)所在地,是一個村子的當然中心。這是村莊政治的中心,在過去十多年新農村建設過程中,「村村通」道路硬化的首要通路指向它,村民文化廣場、體育活動設施等文體專項建設的首選落地位置也往往環繞在它周圍。所以我們會看到很多農村村委會的前面,就是一個廣場,還裝了健身設施、兒童娛樂設施。這是在全方位地拱衛這一政治中心的功能定位。村部之外,供銷社是另一個潛在的中心。從功能上說,它也必須被安放在人員熙來攘往、交往頻密的區域。

所以,當農村基層供銷社面臨經營困難被變賣出售給接盤者時,除了供銷社的名字變成「商店」「超市」之外,其區位優勢並未有絲毫損減。這次調查中遇到了不少這類案例,一位村支書甚至不是在村部接待,而是讓我們「上供銷社」(其實是轉制了的私營商店)去訪談。供銷社就在國道旁邊,正逢老百姓趕集,裡裡外外熱鬧非凡。在我們的一再要求下,村支書也帶我們去村部看了一下,位置偏僻,年久失修,門一打開撲面而來一股霉味兒,顯然是許久不曾有人來過。

於是我們不難理解,為什麼《鄉村愛情》里的大腳超市不僅是村莊的經濟中心,還是信息中心和某種程度上的政治中心。也許可以說,農村供銷社體系的衰落和「大腳超市」們的崛起是同一個過程,後者從前者中脫胎而來。

二、「大腳超市」如何「跟上時代」

我們早已習慣了城市超市的電商化,據說很多老外也對這種不帶錢包出門、手機在手滿街走的中國「新四大發明」之一的移動支付艷羨得不要不要的。浙江走得更遠,前不久還出現了無人超市。看上去,互聯網時代「無現金社會」的小目標,已經近在咫尺。可是到農村去看,還有不少距離。

「大腳超市」這類脫胎於農村供銷社的鄉村商店,承接的本就是一個小而全的基本盤,從農藥、種子、化肥等生產資料到米面油、純淨水、衛生紙這類生活物資,無一不有。這樣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格局,注定了其經營模式的變革和創新,必定要高度依賴供應鏈上端,借助於外力。這裡面又有兩種可能。

一方面,從農產品銷售來說,需要大的電商企業送平台下鄉。而一些大型電商平台也確實設有「特色館」、「地方館」之類的項目,促銷農產品,但其全國性布點的條件往往也比較苛刻。一位鄉鎮農技中心主任告訴我,他曾多方打聽到某電商特色館項目駐省負責人的電話,打過去,對方無奈地說,只在高鐵沿線選點,K縣這種山區,交通不便,根本沒有納入考慮範圍的可能性。更何況繳納保證金的門檻,也會把不少尚未實現規模化經營、政府財政和自有資金捉襟見肘的地區和企業排除在外。

電商企業進入農村的步伐緩慢,有一個成本收益的綜合考慮。這與快遞業在農村的發展過程是相似的。K縣的一個鎮,直到前年,每個快遞件送到鎮上還需要加收5元的費用,而消費者網上下單時是被承諾包郵的,也即這5元完全是下面快遞點的個人行為。但去年開始,由於快遞業務規模增長迅速,達到了某個盈虧均衡點,這筆額外費用也就免掉了,實現了真正的包郵。

其實,從現有的網絡和資源來看,最具優勢的其實是郵政系統:既有最為便捷、直插到底、全面覆蓋的體系,又有作為國企必須承擔一定社會責任的基本要求。一般性的快遞企業下不去的村,郵政網絡都被要求必須送達。郵政系統也確實借助這個便利做了一些電商、網購業務,可惜收效甚微,也不敵專業性電商企業,故而始終是一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雞肋狀態。

另一方面,從農資採購來說,需要農業物流商貿企業主動把服務向農村延伸,實現縱向一體化。K縣一位農村幹部介紹,前幾年,省內一家做農村便民服務的企業注意到,遼東農村紅白喜事需求很大。就像《鄉村愛情》表現的那樣,不妨稱之為「慶典文化」——結婚要慶典,生孩子要慶典,甚至懷孕了也想著辦慶典,沒事不辦慶典不舒服斯基。

紅白喜事要大規模採買物資,這時光靠「大腳超市」顯然不夠。他們從中看到商機,送設備和網絡下鄉,免費安裝調試,在全省布點。K縣119個行政村,每村的中心超市有一塊觸摸屏。村民可以通過相關操作交水電費和充值話費,超市老闆可以實時傳輸進貨需求,屏幕投放了商業廣告和公益短片,除此外開設了一條專線電話為村民提供市場行情、病蟲害防治、農業科技等多項免費的專家諮詢。

農村超市電商化後,確實可以降低不少成本。一袋100斤的復合肥經過幾層中間商倒手加價到農民手裡的價格是135元,現在直接從廠家採購可以降低8到10元。生活物資採購成本也有明顯下降。互聯網的介入對實體農資商店也產生了衝擊,一位嘗試網絡採購農資的超市老闆說,當他這樣做以後,周圍很多實體農資店的老闆紛紛一面在朋友圈發佈各種「善意提示」,勸告農民網購農資有風險,一面降低批發價以輓回局面。

看來,「大腳超市」電商化的發展前景是很可觀的。那為什麼又普遍沒有實現呢?

三、當慢生活的節奏被時代打破

最大的障礙是農村的老齡化。K縣是典型的山區,山區經濟的特點,我在《達康書記在金山修路,怎麼就出了人命?》一文中有過詳細闡釋。這裡很多村莊都有豐富的特色資源、適宜靠山吃山和發展林下農業,榛子、桃子、人參,不勝枚舉。但山區交通不便再疊加農村老齡化、空心化,就使這裡的問題顯得更為嚴重。

我們幸運地遇到一位非常前衛、也很有學習意識的資深村支書老姜。老姜60歲出頭,這把子年紀,能把電腦、網絡、微信、網購這些玩得很溜,城裡人不稀奇,農村同齡人中他絕對稱得上達人。在別的村子要花費200元請人起草和打印各種材料的時候,老姜就已經一力承擔起應對上級各種報表的文案工作了。我問他為什麼沒有配個大學生村官?在農村基層行政化的大背景下,很多大學生村官實際上被指派來處理這些事情。他苦笑說,我們這山旮旯哪留得住年輕人呢?1400多人口,將近一半的人常年去外省甚至跨國務工,留下來的都是老弱病殘,只能靠自己。

幾年前,老姜讓縣上工作的二兒子教會自己進行基本的電腦辦公操作。去年開始,又嘗試網購農資農具和日用物品,他比量和擺弄著養蜂的蜂箱,對我說:「這都是直接從網上發貨過來,根本不用自己費二遍事再安裝。」

老姜畢竟是個案,不具有代表性。學術界曾有一波研究農業技術推廣的熱潮。一個普遍的看法是,農民接受新技術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轉基因技術的爭議且不去說了。即便是袁隆平的超級稻工程,實驗數值已經突破了畝產2000斤,而幾十年來的國內外推廣之路,往里好說也只能用「穩健」二字概括。

農民是風險厭惡型的生產者和消費者,對於新技術的應用一般是慎之又慎,因為農業是一個帶有週期性的產業,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卻未必有付出就一定有回報、有回報也並不能立竿見影。這中間存在巨大的風險和不確定性。老姜講了一個故事,前些年當地政府號召種地瓜,結果一哄而上終至過剩滯銷,最後農民把滿地的地瓜拉到政府攤在地上。你讓農民冒險,真出了問題,農民只能找你報銷。

互聯網也是一種技術,農民對互聯網的應用同樣有一個漫長的觀望和接受過程。對長期生活在經驗世界中,通過生產生活的常識和直覺來作出日常判斷和經濟決策的農民來說,你讓他突然改變習慣,在觸摸屏上指指點點就完成影響整個來年農業生產的農藥化肥採購,這票生意確實大了點。

不少農村超市老闆說,信息平台是不錯,但大部分老百姓主要採購的仍然限於糧油純淨水衛生紙這「四大件」。而我們看到許多六十歲以上的老年農民,倒是每天樂於來超市,除了如趙四劉能一樣在這個鄉村信息站交換情報、對本村的地方性政治「參政議政」之外,就是坐在板凳上,津津有味看屏幕上滾動播放的商業廣告或公益短片,有時竟也能一看半天,自得其樂。更多的情形則是到此打打麻將,在東北漫長的農閒時節消遣生活。所以,幾乎每個農村超市總會擺幾張麻將桌,那甚至是店主的主營收入,當然這些情節不可能出現在電視劇中。

互聯網經濟是消費社會下的一種體驗經濟,傳統的農村社會則是一種封閉運行、規模有限的習俗經濟。體驗經濟的生力軍是年輕人,老年人少有體驗的慾望,也提不起體驗的興趣。年輕人追逐時尚和品牌,老年人則無所謂,一瓶雪花膏夠用大半年的。

電商和網購的確可以降低成本,卻很難取代譬如說「趕集」這種習俗。消費社會劇烈地改造著整個商品世界的秩序,敦促每一件商品快速入場,再快速退場,加速折舊,互聯網本身就是節省時間、壓縮空間、為社會提速的重要媒介。而(山區)農村的生活節奏則是,早上四點多起床上山種參,在田林之中徜徉,夕陽西下回到家中,洗洗睡了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沒有消費的時空安排。所以農村需要集市,山裡人每隔十天要出山趕集,這並非是一種憋了十天的飢餓營銷「買買買」,而是一種極有必要的社會交往活動。走街串巷,逛逛親戚,理個發,泡個澡,再買點東西,「山人自有妙計」。

農村本是天然的慢生活,一朝捲入現代化的渦輪,被裹挾著滾滾向前。農村是老年農業、婦女農業,外出務工的年輕人一批批留在城市,不再歸來。青年人主導的城市轉向了後現代,回過頭來向農村要效率、要速度、要質量、要安全,還要鄉愁。青年人指揮著老年人,要求他們盡快學習新技術,並適應這種新技術作為載體的互聯網時代。我總懷疑這種「我都是為了你好」的可行性,它難道不是一種資源稟賦的錯配、錯置嗎?

心有多遠,卻並不能走多遠。心在天邊,身在此地,根在農村。拔起頭髮並不能離開地球。闊起來的城市人陡然發現自己「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自信來源仍然要靠山溝溝裡的老鄉們。鄉村於城市而言,依舊關係萬千重。靠著機械化的推動,老年農業確實也勉力支撐了十幾年的產量增長,增長成了常態,一旦稍有閃失,就動輒得咎。而機械化在山區其實根本派不上太大的用場。

老年人跟不上時代的步伐,技術落後、風險厭惡,你要改造他們,因為你自己不會回去,你又嫌他們太慢。這個改造會成功嗎?有必要嗎?也許需要整整一代人的徹底換血。擺脫了老人,又須臾離不開老人。從這個意義上說,年輕的城市對年老的鄉村、青春創業對老齡農業繼續保持著某種「啃老」狀態。

四、「大腳超市」的出路,農村的出路

強行改造老年人的生活習慣,將城市化場景移植於農村,既不現實,也有點殘忍。

那希望在哪?

此行也發現了一個時髦的男性「謝大腳」。這位超市店主,40歲出頭,年輕時曾有過外出打工的經歷,2008年金融危機前後,城市經濟開始不景氣,工廠裁員,他返鄉創業。2008年這一輪返鄉創業的能人,都很有故事,我之前在《農村創業者老鄧的故事》一文中也有過描述。

這位店主打工歸來後,起初種經濟作物。因為曾經滄海難為水,不願種糧食作物,夫妻兩人在技術上可以種一兩百畝沒有問題,也只有規模化才能有效益,但當地土地流轉的傳統非常弱,規模也偏小。搞設施農業種蔬菜瓜果看似發財,其實很辛苦,夫妻兩人弄個十幾二十畝,就要累得不行。於是盤下了鄉村超市做小買賣。

那幾年網絡購物剛剛興起,但移動互聯網還不見蹤跡,只能通過電腦操作。作為村裡最早安裝互聯網設備的家庭,他幫助村民網購,這種代購行為是無償的,但也給自家超市積攢了人氣。人們願意來這裡坐坐,一傳十、十傳百,口耳相傳,招攬了遠近不少顧客。

前幾年,村裡地面上興建一個大型的養牛場,建築施工人員都是外來的,這些人見多識廣,用慣了微信支付寶等無現金移動支付方式,店主遂順水推舟,令風氣之先,成了遠近聞名的較早實行掃碼支付農村超市。外來建築工人的消費示範效應,又影響到本村的村民,他們開始從觀望轉向嘗試,對互聯網購物也從不敢接觸、假手他人代購轉向親身體驗,逐漸改變了購買習慣。

好事接踵而至,企業也看中了他,想要找到撬動農村消費、進入農村社區的支點。店裡安裝了完備收付帳系統、郵掌櫃一體機系統,從超市監控、進出貨數據記錄,到賬款結清實時聯網和數字化。店主自己還建了自己的微信群,定期發佈商品推薦信息和代購信息。

要知道,K縣的很多村子,通訊還是基本靠吼,微信的使用都並不普及,更不消說建群。而一個村莊以超市而不是村「兩委」為中心,建立起一個微型的社交網絡,溝通上下,這本身就是很值得觀察的一樁新事。群的需求是生活化的,而我們的很多群則是工作化的,以工作統領生活、侵入生活,那樣的群「生不如死」,反倒是這位店主的建群方略,來得更為自然,也更水到渠成。

在遼東K縣這樣老齡化較為嚴重的山區農村,要實現互聯網技術的下鄉並與鄉村經濟形態、社會結構和文化傳統充分耦合,要有足夠耐心和充分心理準備。根本上說,需要時間完成農村的代際更替,需要外部力量的注入和職業農民的興起,這與近年來在農村基本經營制度改革完善過程中普遍發生的以家庭農場為代表性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通過土地流轉,漸近地達到適度規模,逐步地改變小農經營的結構,是同一個道理,非如此很難激發鄉村的活力。

這樣說似乎有些悲觀,但如果否認這一根本路徑,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地另起爐灶、大乾快上,純粹靠行政命令去一廂情願地推動,最終很可能只是自娛自樂,打造一批「僵屍」平台,造就一片虛假繁榮。

(作者註:參加本次調查的有上海財經大學本科生劉雨樵、章程程、喬中恆、郭乃旗、唐鶯傑、王琨、何金陽、李瀟揚、李婉箐、宋愛萍十位同學,在此一並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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