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姦（再續）

漢姦之題未得盡興，就再談一點。四九年後説到漢姦，人人皆知汪逆兆銘，但不知爲何在大陆很少有研究他成立的僞國民政府和其運作。根據劉海粟的綫索延伸下去，再深一點就是僞政權的宣傳部了。汪僞政權有兩個出色的管理部門：一是特務機構，頭目爲丁默邨、李士群等，據傳《色戒》所涉題材旣此；另一個就是宣傳部。汪精衞自噓中國宣傳能手，以余所見除卻他的徒弟後起之秀共産黨外，當時他的宣傳手法的確是可以傲視天下。這一點以後可能我會寫點讀書心得。

汪精衞本人也是非常之材，以至鼓惑了不少人跟著他，而他也算是知人善任。他的首任宣傳部長是陶希聖，陶亦非常人，很快識破其謀，汪之政府不是黨爭而是賣國，因此張帜反汪，揭露密約，不做漢姦。汪逆在宣傳上有兩手，一手是以丁李的特務機構殘酷打擊在上海及周邊地區的國民黨敵後工作人員，不知多少人慘遭毒手；另一手是收攏所有可用之材，爲其鼓與吹，前文提之劉海粟僅爲一粒。

汪僞宣傳部有六大司室，一、掌理文書會計出納及一切總務事項之總務司；二、掌理一切宣傳事業事項之事業指導司；三、掌理播音戲劇及一切特種宣傳事項之特種宣傳司；四、掌理宣傳文字編纂與審核事項之編審室；五、掌理有關宣傳法令之撰擬事項的參事室；六、掌理國際宣傳事項之國際宣傳局。

這個宣傳部成立伊始曾定下了“宣傳大綱“，其中就有”和平反共建國“一項，未知此項竟未獲日本軍報導部通過，反而要求其抓緊促成”大東亞文學會“及”大東亞筆者操觚會“等組織。日本占領軍要的是粉飾太平，而這個工作又只有文人才能上手做成。因此汪僞宣傳部一方面接管報社新聞社，建立僞政權的機關報”中華日報“，一方面極力网羅文化人和藝人。説實話汪僞政府確實收攏了很多的敗類，組成了”大東亞文學家“這個羣體，其入會者名單可以列一串。光復後被評爲”健將“級的，亦就是衝鋒戰鬥特别出色的，有一至今仍爲人所熟知的名字：張愛玲。做爲歌舞昇平之能者而榜上有名的是馬連良，他不但在滬地配合汪僞宣傳部特種宣傳司演出，而且組團去滿洲慰問及慶賀。

這不是要翻歷史的什麽舊帳，只是就事説事。中國有個古語，叫懲惡揚善，你不能説成是揚善懲惡，因爲揚善並不能逹到懲惡之目的，而要揚善的前提是必須要先懲惡的。上世紀四十年代初梅蘭芳因經濟困窘從香港帶劇團回到上海，按歷史淵源而論，梅與日本有著非常深厚的關聯。他在日本的名氣非常之大，戰前曾多次去日本演出，轟動東灜，並於日本關東大地震後親自赴日賑災演出，也曾患急性胃腸炎命危而得日醫相救。但當汪逆力邀其演出，爲僞政權站臺時，他卻不爲所動，且刻意蓄須，宣示與日僞勢力一刀兩斷之决心，靠賣畫典當維持家居。此爲大義！什麽是善？善就是不附惡！你不能指望每個人都去舍身取義，那是聖人所爲，而常人之善即是惡小亦不爲且絶不附惡。因之人皆呼梅老闆，老闆者非爲優伶賤民，乃上流人士有擔當者。旣使紅朝太祖，亦親口稱其“梅老闆“以示與藝術家之别。

但若是不懲惡，在同一片天下，做惡者與善人一樣，甚而活得更滋潤，那還會有人以善爲美嘛？馬連良與梅老闆在新中國的待遇一樣，而日本侵華期間梅老闆之窮途末路與馬連良之風雲際會相較，從今而後誰還會不附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