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雪

　　君上對被私藏的叛臣的首級根本不感興趣，提都不提。將軍知道，他和皇上之間的情誼到此便告終了，他也不願挽回什麼。死心有了，反而什麼都不怕了，就對繃著臉的皇帝說：「果然像有些人說的『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是該死了！」

　　他虛應公事，無可奈何地說。「有人告你造反。」將帥早就知曉對方把他綑起來問話的最終目的，緊盯著皇帝的眼睛問：「別人說什麼我不管，你呢，你說我有沒有造反？我會不會造反？」君上迴避了他銳利的目光，遙望天空，天空彤雲密佈，似風雨飄搖的前夕。

　　拂面的是陣陣寒風，如刃一般颳過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皇帝心底是沒有答案的，權臣弄權跟忠臣獻忠的界線是如此的含混，但他的猜忌心告訴自己：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

　　天邊撒下點點雪白，遠方的終南山上煙嵐矇矓。仲冬之際，葭月十七，落了長安城今載的初雪。他當然知曉對方只是想在自己面前顯擺、市恩，但看不慣將軍一人坐擁於權利和名譽的巔峰而不惜指鹿為馬者，又有幾人。將帥的勢力聚攏，越發不可控，而他亦更加驕縱自矜，皇帝留意到自己仍未暖的龍座恐怕不保，才狠下心決意手刃了曾並肩作戰的手足。多少千年以來有過多少暴君殺害了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爛在凶煞榜上，而自己又有何異同？

　　也罷，可以忍讓的也忍讓了，不能的也置若罔聞了，我又何必勉強地彎下身子，屈就於他呢？皇帝輕輕啟口。「夠了，就這樣吧。」將帥猜出他真正的想法，只不過他不願拆穿而已。到此為止了，他們的羈絆，就在這裡刻下了最後一個篇章。

　　「殺了我啊，反正我也沒有用處了。」他嘶吼著，彷彿要讓燃盡最後的自己。強忍著情緒，但綑於背後的手卻還是微微打著顫，忿恨不可耐，鼻息沉重。低下頭，如要接受審判一般靜待著那一剎那的到來。飛花及他肩時，四周六出紛然。君上走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伏於腳邊的大將軍。

　　寒光出鞘。他調整呼吸，劍鋒劃破空氣，斷下了命，血液四濺，龍袍上，地上，雪上。猩紅混雜在潔白的素塵上，霏霏而下的又會再次蓋上。除去了威脅，卻了無歡快之感，只有淡淡的哀愁仍籠在心頭。

　　會在相見的吧，那時，就可以不用再被身份所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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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掰的，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