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歷史的世界是幸福的，否則風花雪月僅是虛無飄渺。流逝的時光，點滴拾遺，於悄然偶遇的空間現場，是悲歡離合，也是千古風流。在社畜禁錮裡掙扎如我，寫作是窗口也是救贖，手中的經緯，指引我向烏托邦邁進。

天使心、鋼鐵情：艾麗斯．保羅（下）

1 月 12 日

無論是地區監獄或是收容短期非暴力犯的濟貧院，「她們」被迫赤身裸體，放棄所有隨身物品，在狹小的淋浴室內共用一塊肥皂，並要求穿上未經清潔過的髒污囚衣。更誇張的是，婦女黨的幹部不只跟梅毒患者共用衛生物品，監獄的膳食裡更不時出現令人作噁的蟲類與其他不明添加物。

（承上文）

「總統先生，婦女必須等待『自由』多久？」

西元1916年11月，威爾遜以些微差距連任成功，即使民主黨公開拒絕為婦女選舉權背書立法，選舉人票也從四年前壓倒性勝出的435張下滑到277張，但白宮主人的位置依然穩如泰山；可為了落實初衷，堅守信念，保羅跟黨內同志們在與執政黨溝通無效後，開始自比「沉默哨兵（Silent Sentinels）」，決志從隔年1月10日起，以每周六天站崗白宮的方式來向威爾遜與其內閣團隊表達最嚴正的無聲抗議。

她們，為數約兩千人的哨兵組織，是白宮史上頭一批的示威者，用沉默來突顯出女權在男人世界的黑暗與刻意被漠視。有人贏得熱飲跟掌聲，卻也有近五百人被捕；有人收到鼓勵的打氣信函，卻也有168人遭判入獄，更飽嚐來自男人警衛的拳腳「問候」……

很快地，伴隨大西洋彼端的歐陸戰火持續延燒，同年4月6日，美國以一封遭英國破解的電報（德國宣稱：如果墨西哥能對美開戰，德國政府將協助墨西哥取回美墨戰爭後割讓給美國的失地）向德國宣戰，正式加入一戰協約國陣營；此刻，威爾遜不樂見國難當前仍須抽空處理女性爭取選舉權一類的燙手山芋，於是透過輿論，將不愛國、不忠誠的帽子扣到了保羅等人的頭上，不少群情激憤的民主黨支持者更選擇以言語辱罵、暴力相向的手段來宣示其捍衛國家，消滅內奸的立場！

「全國婦女黨」的幹部多數在6月時被捕，罪名是「妨礙交通」。

無論是地區監獄或是收容短期非暴力犯的濟貧院，她們被迫赤身裸體，放棄所有隨身物品，在狹小的淋浴室內共用一塊肥皂，並要求穿上未經清潔過的髒污囚衣。更誇張的是，婦女黨的幹部不只跟梅毒患者共用衛生物品，監獄的膳食裡更不時出現令人作噁的蟲類與其他不明添加物。

9月中旬時，出身蒙大拿州的眾議員，也是美國史上第一位女性國會議員蘭金女士（Jeannette Rankin）前往濟貧院探視奄奄一息但仍志氣高昂的婦女黨成員。隔天，參議院女性投票權特別委員會向政府遞交了憲法修正案的意向書。

保羅，在10月20日被捕。7個月的監禁，是反抗戰時政府的代價。

麵包跟水，是每日獄方提供的唯一營養來源。保羅由於體力不支而被送往監獄醫院，她也順勢展開絕食活動，呼籲國人全力投入戰爭之餘，也別忘記關心女性投票權的爭取。

獄方送上的第一個回應：插管！餵食生雞蛋！讓她們活著！

「保羅會死，但永遠不會放棄！改變她的心意是徒勞無功的，就跟貞德（Jeanne d'Arc）一樣。」

，監獄醫師的報告。

緊接著，前方等待她們的，不是身為「政治犯」的尊嚴，而是遭受更嚴厲的酷刑、毆打和身體、言語的虐待……四十名訓練有素的警衛重裝上陣，拳打腳踢，將人一股腦兒往死裡打，抓頭去撞鐵床，抬身體去撞鐵凳，雙手反綁鐵柵然後無限制地施暴……對不起，這不是前線的作戰，而是對付手無寸鐵的自家人。

「一個由男性組成的政府居然可以如此極端地蔑視一個除了『投票權』這樣簡單的小事之外什麼都不要求的運動！」

，摘錄雜誌對保羅女士的訪談。

11月28日，經過報章的逐一披露，女權主義者在獄中受到的摧殘引起了民眾的反彈，連帶威爾遜的聲望快速下滑，保羅與同志們被提前釋放；隔年3月，法院撤銷所有幹部的定罪……理由是罪證不足，各項官方提供的證據過於模糊。

受盡了不人道的委屈對待與獄方的惡意羞辱下，保羅，鋼鐵的意志、金煉的決心，面對艱難始終不退縮，她藉由人權團體的奔走，以及友善媒體的喉舌，再度宣傳女性選舉權的重要性。廣大的美國人民，不分男女也都慢慢意識到，所謂男女性別之間的差異其實不應該影響參政的權利與否，而且更不能視為是一種政治上的讓步，反而是一種實踐美國開國精神中，真正的公平與正義。

西元1918年秋季的國會期中選舉，遭逢肆虐全球的「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威脅，「全國婦女黨」雖然在先前的參議院修法中吞下敗仗，但她們毫不起餒，走上街頭，號召男性選民千萬不要支持那些反對修法，堅持男性本位至上的國會議員。「全國婦女黨」強調不分老少、宗教或種族，每一個人都是媽媽辛苦懷胎十月所孕育而生，絕對不是從爸爸的「子宮」裡來報到的！

換言之，婦女參政（投票）權不應是對於女性的恩惠，而是偉大的天賦人權，神聖的民主價值！反對婦女參政，就是違背美國先賢們建國時所秉持的精神！

最終，國會改選結果出爐，原本握有席次優勢的民主黨吞下敗仗，在參眾兩院都失去主導地位，共和黨則穩定過半，贏得國會。同時在稍後的西元1919年5、6月時，在眾院以304：89票，在參院以56：25票（另14票棄權）的穩定差距，通過了美國憲法修正案，也就是《憲法第19條修正案》（The Nineteenth Amendment to the United States Constitution）。

「合眾國或任何一州不得因性別而否認或剝奪合眾國公民的選舉權。

國會有權以適當立法實施本條規定。」

（The right of citizens of the United States to vote shall not be denied or abridged by the United States or by any State on account of sex.

Congress shall have power to enforce this article by appropriate legislation.）

到了西元1920年8月，隨著田納西州州議會批准法案（99名議員中有50人投下贊成票），達到美國憲法修憲門檻所需的全國最少四分之三州同意（36州）後，「女性選舉權」在時任國務卿柯爾比（Bainbridge Colby）的正式宣告下，獲得國家的立法。美國成為全球第27個賦予女性投票權的國家。

一個女人，一票！

西元1964年，距離美國女性選舉權公布實行的44年之後，高齡79歲的保羅阿嬤，此時仍然活力充沛，藉由《聯合國憲章》裡的序言，展開了另一波的遊說行動，並透過眾議院裡民主黨權威議員史密斯（Howard Worth Smith）的牽線與斡旋，美國國會完成《西元1964年民權法案》（Civil Rights Act of 1964）裡第七章有關男女性別平等就業權利的保障。

終身未婚（據傳拒絕過賓大學者的求婚），獻出並燃燒自己的青春歲月，把爭取女性與各項平權運動視為人生目標首位的保羅女士，在以92歲高壽辭世後，西元1979年，被推選進入「美國女性名人堂」（National Women's Hall of Fame）；

西元2010年時，保羅成為故鄉「紐澤西名人堂」（New Jersey Hall of Fame）的一份子，與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惠特曼（Walt Whitman）共享此殊勳榮耀，回顧勇者般的壯闊一生，當之無愧。

尾聲（一）：

發表於西元2004年，由HBO電影台所獨立製作，片長125分鐘的電影《Iron Jawed Angels》（中文譯名為：「女權天使」），內容正是在描述與緬懷當年保羅女士和一群女權主義鬥士們爭取婦女選舉權的這段艱辛過程…而飾演保羅女士的演員，則是大家所相當熟悉，兩屆奧斯卡影后希拉蕊‧史旺（Hilary Sw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