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捷
吳文捷

背包客、作者。著有《湄公河上的兩人旅行練習》、《開往龍目島的慢船》與《蒼山下,洱海前:我的雲南擺攤人生》。 個人網站:https://backpackinglifeguide.com

【展開書店講講】:大理有一間書店叫海豚阿德


響應【展開書店講講】社區活動,寫了我在台灣唯一的法文書店工作了 3 年後,我想到還有一個書店故事一定要寫,那就是我朋友小白在大理古城所經營的「海豚阿德書店 Dolphin Ade Books」。

2012 年的夏天,我第一次出門當背包客去到雲南。當我從昆明、大理、麗江、香格里拉到德欽繞了一圈再回到大理古城後,海豚阿德書店突然出現在 9 月的人民路上。朋友發現了它的存在後推薦我去逛逛,他說我肯定會喜歡。

就那樣,我認識小白跟阿德,兩個把理想建在蒼山下洱海前的書狂。海豚阿德書店跟那時大理所有的書店都不一樣。對了,我是從信鴿法國書店辭職了才出現在那裡。剛從書店離開的我,到大理後毛病不改,探訪了大理古城所有的書店。

記得一天,在人民路上的一家二手書店看書時,書店老闆突然走過來,問我有沒有興趣幫她工作。我想書店人身上肯定有一種什麼魔氣,讓我們得以相認。因為,同樣的例子也發生在 2013 年北京的庫布里克書店。那時我已經結束雲南的旅行,重回信鴿法國書店上班。利用中秋節連假,我去北京拜訪朋友,順便逛書店(職業病)。就在我像個偷窺狂一樣興奮地研究庫布里克書店時,北京庫布里克的店長問可不可以跟她聊聊,把我嚇個半死。

好在,她並非覺得我行為可疑,只想交流同業心酸。
「妳怎麼知道我也在書店工作?」我問。
「一種感覺。」她說,「我覺得妳應該有些什麼。」
就那樣,我們聊了一個下午。那個下午也成了我那趟北京行最好的回憶。

海豚阿德像一條空降蒼山的海豚,在大理古城的青石板路與長滿野草的老屋中激起一陣漣漪。天藍色的招牌,溫暖的原木書架與白牆,舒緩的空間配上滿牆挑選得當的書,很快地,它就迷住了大理人。

第一次去海豚阿德書店時,我跟阿德隨口聊到了馮內果(Kurt Vonnegut) 的《獵捕獨角獸》。隔一陣子,僅有台灣出版的《獵捕獨角獸》就出現在他們的書架上。我本以為千里迢迢從台灣進書到雲南小鎮已經很瘋狂,想不到不久,海豚阿德書店還邀請作家野夫以江湖為題舉辦了一場大型講座。

自那時起,我就覺得小白跟阿德要在大理真正地做點什麼。在大理的期間,海豚阿德是我每天都會報到的地點。除了一樓的書店,他們還在二樓打造了一個很棒的閱讀空間。二樓也有來自全國的二手書免費看。

後來,阿德跟作家許崧想做一本由老大理人介紹大理的雜誌書《蒼山下》,僅在大理短住擺過地攤的我有幸也被邀稿。在《蒼山下》的第一篇,阿德曾說:

難道各種五花八門,形態各異的生活方式存在是不正常的嗎?
難道一個城市有八家書店是不正常的嗎?
難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是不正常的嗎?

他說大理不過是一個“正常”的城市,大理的長住客不過是一群屬於“正常人”的分歧者。這群分歧者在大理盡情地活著,才有了海豚阿德書店這樣的存在。

更後來,海德阿豚書店陸續開了床單廠與海舌店,從一間小書店走到復合型的中型書店。自離開大理後在台灣與他國四處流浪的我,遠遠得知他們的成果,非常開心。但生活總不忘打擊人心。一天我聽說人民路的海豚阿德書店因為店租高漲要收了。當我把我的第一本書《開往龍目島的慢船》寄給小白時,她告訴我她跟阿德分開了。再後來,大理政府要整頓洱海,海豚阿德書店海舌店也被關閉。

然後,現在又有新型冠狀病毒,乍看之下海豚阿德書店慘不忍睹。但若大家去關注他們的微博就會知道小白是如何地讓書店越來越好。今天,海豚阿德書店之所以成為大理最美的一道風景,都是小白努力的結果。旅行了這麼久,我從未遇把自己的人生與事業,過得那麼精彩,做得那樣出色的一個女人。

海豚阿德書店的故事是大理古城轉變的一個縮影。為了紀念大理,也為了呼應阿德與許崧的《蒼山下》,今年我出版了第二本旅行書《蒼山下,洱海前:我的雲南擺攤人生》。阿德與許崧說過,若《蒼山下》有下集,就叫《洱海前》。

我請小白幫《蒼山下,洱海前:我的雲南擺攤人生》寫序。對於大理,對於書店,對於旅行與人生,我想沒有比她更適合的人選。

阿德與許嵩主編的雜誌書《蒼山下》

小白為《蒼山下,洱海前:我的雲南擺攤人生》寫的序很美,我希望你們也可以讀讀:

2012年的秋天,一個高原上田野開始變成金黃色的月份裡,我和阿德在蒼山腳下的小鎮裡,有一條叫做「人民路」的老街上,開了一家小書店。這個不足40坪叫做「海豚阿德」的小書店,它的名字其實是昇哥的一首歌,這首歌裡有這樣一句歌詞:「我的朋友有很多,都有可愛的臉。」後來,我在我的小書店裡認識了文捷。這個愛逛書店愛寫作的台灣女孩,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甜。
 2015年的時候,書店在籌備製作一本關於大理生活方式的mook,我們和文捷約了一篇稿,最終這篇文章收錄在《蒼山下》裡。但其實一直到三年後她向我們介紹她的第一本書《開往龍目島的慢船》時,我才知道,在雲南生活的那段時光裡,她還寫了很多文章,珍藏著關於這兒的記憶。
 今年中秋節,文捷從非洲發來簡訊,告訴我她的第二本書就要出版了。還有在非洲也吃了好吃的月餅。深夜我看著她發來的書稿,那些熟悉無比卻已經消失在時間長河裡的人和場景撲面而來,惹人唏噓。賈樟柯先生在《山河故人》裡說了這樣一件事:「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文捷在她閃著微光的記憶裡,講述了遇見與告別,用她的方式保存了他們的溫度。而此時在隔著她六個時區的大理,這些小小的細節也讓人回想起這七年裡的書店變遷,人聚人散,我的內心湧動。
人生,就是這樣一邊回憶,一邊告別的吧。
 好在,我們都是那種揮一揮手便繼續前行的人啊。文捷背著她的背包,一個人繼續在路上晃晃蕩蕩地看世界,用文字記錄她的時光。我一個人繼續在高原小鎮的書店裡,在每天的清晨與陽光傾斜的午後,期待會有像她一樣的女孩,推開門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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