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schKat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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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魚貓一枚。 努力掙扎求生中。

[Matters 52] 好像可以有這麼一個小說角色

(编辑过)
2020.12 攝於 Dresden.

線上大家自在地暢聊著。沒有拘束,思想自由,有的只是許多故事在世界上不同角落的人彼此分享著。這是連個線上會議都不是的聲音空間,沒有嚴肅的論題,也沒有任何需要擔心之處,可是,在這一刻她恐慌卻再度發作了。扎扎實實的。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麼就算不面對面還可以這麼害怕與人對話,她也實在不知道,明明是想要跳脫舒適圈,也對一些命題感到有興趣,甚至在許多觀點被提出時點頭稱是,可是卻不敢打開麥克風說出自己認同,或想補充的那些想法。

這麼一想,她突然記起過去的自己總會或義務性,又或自願性,卻是半逼迫自己地去出席在眾多場合之中,然而在人聲喧囂、面對面的公眾場合裡,她感到很安全,因為大部分的時候眾人總有說不完的話,而通常,聆聽者總是缺乏的,長年來,安安穩穩地當個聆聽者,使她感到很安心。她寧願成為一個在其他人眼中,沒有思想、沒有一個確切的標籤、不會被過問任何的存在——真要過問,除非依循專業作為媒介,或是透過書寫。

很久很久以前,她的日記滿載許多思緒,而後又是手機,再來則是電腦,最近則是回到手寫小便條——寫完再裝進一個袋子裡。

她熱愛孤寂,她寧可永遠不要接觸到任何生人,就這樣依附著書裡的文字,又或是直接寫下一點文字,管它們有沒有人看到都無所謂,因為這種單向度的交流,使很是她安心,也不需要做偽裝,更不需要戰戰兢兢。聽見別人說的話,她總得反覆咀嚼,深怕會錯意,也怕自己回應的內容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而每當對人說出的一句話,她總覺得會有千百種解讀的方式,想像人們用千百種方式解讀一句話,而這背後,他們的表情又是如何呢?最終都是會被嫌惡的吧。

但其實她並不畏懼被嫌惡,也不怕被誤會或扭曲,只是不想打擾,也不想被發現她存在於世這件事。就算事實上她就是存在著的——以現在這世界的維度來看的話。

那麼,為什麼還是打算透過書寫表達些什麼呢?甚至還利用文字刻畫或留下些什麼,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創作。」她說。她連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樣子,所以才會如此堅信透過文字寫下的或挖掘的那些並不是自己,甚至退一步還會想著「作者已死」的概念——書寫者,不過是台接收器兼打字機罷了。這樣很好。

但是難道創作不是還是在表達嗎?隔著一層膜,便好了。

那透過說話為什麼不可以?因為說話便把那層膜抽離了。

最終她才發現自己還是沒能戰勝自己關於說話的怯懦。從過往到現在,那些時光中她彷彿始終觸摸著這份恐懼,可卻又不明所以到底是什麼真正引發了這份恐懼——畢竟,她不怕被嘲笑也不怕被鄙視,她不怕看起來很笨又或被視為掉書袋,她也不怕懂或不懂是否會冷場,但她也許會怕,打擾到別人。

不想打擾,是一種在她體內深根蒂固的禮儀。並不是客氣,卻是慣性使然。

這種狀況,因而讓她逃避著社會,能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打上一天的字也好,看上一天的書也好,或是加強專業讓自己完全異化成為一個恰如其分的螺絲釘也好,總之,不要有她自己就好了。

她為她的恐懼建築了如此厚實的防護。這也是她始終很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如何地蠢。


「如果能不跟人交流,那該有多好呢?」

「可是人是群居的動物,妳不可能不跟人交流的。」

「總有辦法的。」

「不交流就無法生存下去。」

「我,就始終討厭自己身而為人。」大葉庭藏式的。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看書和寫作就是一種交流呀。精神上的。」

「那倒是——」

「所以我也沒那麼封閉的。」

「——不過,妳總是還會進入職場,去到一個群體之中,不管喜歡不喜歡,非文字性的交流還是必須的。」

「那那時,就用貓的方式與人相處吧。我可以觀察,可以依著別人的反應而動作,甚至可以模仿而討好,而且表面溝通的工夫我也還可以。尤其在職場,只管專業的地方——那就必要的時候再交流就好了。」她想,可是話卻說不出口了。


紀錄一下昨天。Clubhouse 初體驗...

「老婆,我回來了——」這是每日老公下班回來時一定會說的話。

「妳怎麼了?怎麼在喘...」他問,但我也知道他其實一會就會發現我的問題。很久沒有出現的焦慮症又發作了。

「...我...喝點水。」最後喘了很久,時不時眼前模糊。

其實我一直不願意面對自己是個有社交恐懼的人,因為我一直相信,既然知道恐懼,那就能抓住恐懼並把它移除,但是我的身體卻還是不受控制,在短短的幾分鐘,那麼講了幾句不重要的話,就耗盡了我所有力量似地。而一旦身體受焦慮影響開始喘或是發抖,一些精力就得拿去平復自己的狀態(幸好發作時不是面對面。不過面對面似乎反而可以讓我比單獨聽聲音更自在一點)然而,昨日的恐慌像是太久沒發作,莫名地,一次發作就來個劇烈的。

「很有趣。」我把一部分的自己隔離在外觀察自己。

雖然理智上會覺得自己到底在幹嘛,但是焦慮引起的生理反應卻是無可避免的。

當下無法立刻平息生理上產生的反應,但當時鼓勵自己可以不用再說話了,也嘗試將注意力轉到當時仍在房間中流動的許多有趣的觀點,所以理應可以平息的,只是太久沒恐慌了。然而腦子明白的部分,卻沒有太多幫助,一時半刻沒辦法緩和就是沒辦法緩和。

結束後準備晚餐,強迫自己跟老公聊聊天,準備晚餐後,翻開 Fairy’s Heart 的文章看。

一直在想,剛剛的自己到底是怎麼搞的?的確很多時候可以很直接的就說:對啊,社交恐懼症。但外助不如自助,心理上也許我要改換一個模組避免自己再發作。

直到讀到「表情與肢體語言」這組詞彙時,我找到癥結點了。如果只能聽到聲音、又不是照過面的熟人的話,加上不是待在做報告,而是很隨意的聊天的模式,這種形式原來會讓我非常不知所措。

這種情況若放在面對面的場合中,無拘束的自由型態,反倒沒什麼問題——因為通過對方的表情與肢體語言某種程度上可以判斷自己表達得好不好,而且,如果話說不來,禮貌地微笑、甚至打從一開始不要與人有眼神接觸就好了。

然而當這種只能聽聲音、不能見到表情與肢體的交流方式,也許因為少了許多能感測他人狀態的媒介,也或許因為自己沒辦法以笑、點頭或搖頭來回覆對方,慣常的交流模式被打亂,因此過去好不容易訓練自己一套、貌似正常、減緩恐懼的社交方式在這一刻崩潰了。

真的很搞笑,但卻是事實。

關於這點我該怎麼解決呢?我還得需要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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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有你們的閱讀,這篇文章才一次次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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