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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流窜于建筑之外和社会之内的小品文字

建筑小品/再读张永和的垂直玻璃宅


上海,垂直玻璃宅/非常建筑 Atelier FCJZ 图片来源:Archdaily. http://www.archdaily.cn/cn/767587/shang-hai-chui-zhi-bo-li-wu-fei-chang-jian-zhu-atelier-fcjz 可以先点进去看一下再接着读

一开始从美学角度欣赏垂直玻璃宅,觉得它很敢做,很“纯粹”:既然密斯做的宅子是横向通透的,我为了反叛就做一个纵向通透的。生活方不方便不知道,但是展现出一种激进的艺术实验性。其实“垂直”作为“水平”的反面并不是一定的,这一层关系能从修辞上服人,内核却不甚逻辑。

后来觉得垂直玻璃宅对城市化的批判也许强于它的美学价值。FCJZ的网站上不写,但张永和讲到这个项目时一定会提的典故是竹林七贤里的刘伶,说他在家不穿衣服,要“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而垂直玻璃宅就是现代刘伶的宅子。

晋书里写的刘伶是个很自由的人,也可以说很无赖。他可以与阮籍、嵇康“携手入林”,还“初不以家产有无介意。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除了大抵有些家产外,更重要的是刘伶的天地之间尚有竹林可往,屋室之外尚存山水以寄情。自我在自然中找到所在,因此即使不着丝缕也“自在”不以为意。

现代刘伶就没有那么舒服了。混凝土竹林取代了山水情。作为补偿,张永和尝试用建筑限制感官,方式是在密集城市中开辟出一块与周遭(的视线)隔绝的小天地。在张永和这里人与自然的联系是视觉性的:如果从任何一个角度都看不到自然,那就向上看,从一方天空中寻找归属感。张永和说垂直玻璃宅是“‘建筑是居住的机器’理念的又一种阐释”。在古希腊语境中“机器”是陷阱、欺骗的工具,送给特洛伊人的木马就以此称呼*。工具是达成目的的媒介。木马欺骗特洛伊人,达成攻城略地的目的;玻璃宅诓骗人的感知,以塑造心中的山水。因此我曲解张这句话为:在建筑的自我欺瞒之后,自然依旧是居住的终极归宿。

晋书中的刘伶不在意世人眼光,他的房子是横向开口还是纵向开口其实都无所谓。所以垂直玻璃宅的故事最后不是真的为刘伶所讲,还是以古观今,讲城市人与自然割裂的彷徨。

垂直玻璃宅,来源Archdaily。有些遗憾的是,垂直玻璃宅真正落成的基地非常空旷,四周并没有高楼耸立。反过来讲,真实视线的缺失也增强了玻璃宅作为每种概念原型的修辞力量。

*这句论断出自维兰·傅拉瑟对于“设计”一词的探讨。原文:“...in particular, mechanics and machine. The Greek mechos means a device designed to deceive – i.e. a trap – and the Trojan Horse is one example of this.” (Flusser. About the Word Design. The Shape of Things A Philosophy of Design. Reaktion Books Ltd. UK. 1999. P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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