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gel周
wegel周

“idealism,alas,does not protect one from ignorance,dogmatism,and foolishness”(by.Sidney hook)

憤怒與驕傲,法拉奇的繁華世紀

She doesn’t give a fuck. she fucks.

1929年6月29日,她生。

2006年9月15日,她死。

她叫奧莉婭娜·法拉奇(Oriana Fallaci)

人們說她是“世界第壹女記者”和“文化奇跡”,也有人對她嗤之以鼻。

她只經歷過二戰、登月、越戰、印巴戰爭、中東戰爭、南非動亂、911等

她只得過兩次聖文森特新聞獎(1967,1971)

她只采訪過英迪拉·甘地,戈爾達·梅爾,亞西爾·阿拉法特,祖爾弗加爾·阿裏·布托,威利·勃蘭特,伊朗穆罕默德·雷紮·帕拉維的沙阿,亨利·基辛格,南越南總統阮晉旺,北越南將軍阮晉吉,鄧小平,安德烈亞斯·帕潘德裏歐,阿亞圖拉·霍梅尼,海爾·塞拉西,萊赫·瓦文薩,卡紮菲,卡耶塔納·菲茨,詹姆斯·斯圖亞特,阿爾巴18公爵夫人,馬裏奧·蘇亞雷斯,希區柯克等。

“You go fuck yourself", 在她生命最後的那些日子,她對拜訪者如是說,“ I say what I want. "

以下是她扼住命運咽喉的故事——


佛羅倫薩燒了嗎?

全是那頂裝滿櫻桃的帽子惹的禍。

這是法拉奇父母相遇而誕生她的故事。1928年,地中海夏末的驕陽邀請佛羅倫薩的人們步入街道。愛德華多·法拉奇時年二十四歲,是壹位兜裏沒錢的手工雕刻工人,精致的方臉上有湛藍色的眼眸,透露出小夥子的魯莽冒失。托斯卡·坎提尼二十二歲,是無政府主義雕刻工人的女兒。

那天托斯卡決定戴上那頂艷麗的帽子,凸顯出她勻稱的面龐與凸出的顴骨。“ 多麽美麗的櫻桃啊!”愛德華多殷勤地說。在壹次共同前往莫萊羅山的遠足後,他們有了奧莉婭娜。

托斯卡不想懷孕。那時女人用瀉鹽避孕,她用了四個月。她夢想過另壹個世界,並想出去看看,拜訪那些著名的藝術家,也有藝術家追求過她,比愛德華多更健壯。肚子明顯到不能再掩瞞下去時,她奉子成婚,愛德華多的母親賈科莫臭名昭著的惡劣,他父親再同情也於事無補。

她成了家裏的奴隸。在法拉奇的回憶裏,她母親總是哭著搓洗衣盆裏的衣服。托斯卡常激勵法拉奇:“ 不要像我這樣!不要變成妳丈夫和孩子們的奴隸!要學習,去看看整個世界,要學習!”法拉奇用自己的方式為母親報仇,後來她獲得芝加哥哥倫比亞學院名譽文學博士學位時,把這份榮譽獻給母親。

奧莉婭娜·法拉奇在1919年6月29日出生。這不是常見的名字。她父母是窮人,卻有讀書的熱情。他們把她想象成馬塞爾·普魯斯特筆下的徳·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因此命名。出生時法拉奇註視壹切,保持沈默。第八天時父母害怕極了,抱著她去醫院檢查。醫生撓了壹下腳底,她笑出了聲。

長大後,她從來沒有停止過發聲。

壹把斧頭被圍繞著的豎棒捆紮在壹起時,二戰熊熊燃燒,把世界燒成格爾尼卡。法拉奇十五歲那年,正和父親走在佛羅倫薩的街道,突然防空警報響起,他們躲進壹座建築物。法拉奇躲在角落縮成壹團,飛機轟鳴聲震耳欲聾。當炸彈震動地板墻壁時,法拉奇啜泣起來。突然她挨了壹耳光,這讓她差點無法呼吸。

女孩子不要哭——父親壹字壹字地低聲說。

反抗強權是法拉奇家的傳統。奧莉婭娜的外祖父奧古斯托·坎提尼是壹名無政府主義者,拒絕參加“神聖”的壹戰而做逃兵,生無分文地死在窮人醫院。奧莉婭娜的父親愛德華多十七歲就註冊為社會黨員,從壹九二九年開始與地下秘密印刷組織合作,聯系城市裏的反法西斯者。

壹九四三年九月到壹九四四年八月佛羅倫薩被盟軍解放,奧莉婭娜化名艾米利亞參與抵抗運動。她作為通訊員寄送宣傳畫、日報、信件。如果是手榴彈,她會把生菜心掏空塞進去,放到自行車筐上去送。如果是信,她會折疊到最小然後穿入自己的辮子。

壹九四三年,兩名英國士兵借住在法拉奇家整整壹個月。他們與奧莉婭娜度過了很長的時間,成年後她寫出《戰爭中的佩內洛普》,講述了其中壹位士兵成為女主人公的初戀,感情最終因戰爭的悲劇而消失殆盡。

壹九四四年二月,愛德華多因告密而被圍捕。日報標題著:恐怖主義頭目已被逮捕。托斯卡找到了當地的法西斯頭目,用手指著他說:

“馬裏奧·卡利塔,明天早晨六點我會按妳告訴我的去做。我會穿著黑色的衣服。但是,如果妳也是從壹個女人肚子裏生出來的話,那麽告訴妳的母親,要像我壹樣做。因為妳的日子,馬上要到頭了。”

後來愛德華多倍受拷打,卻並未被槍決。他們蒙住他的眼睛,四肢緊縛,在肚子上放置著類似蟑螂的動物,與皮膚緊連壹起。動物為尋找出路,只能咬眼前的肉。在這樣奧威爾式的拷打下,他傷而不死,因為托斯卡找到了辯護的證據——壹位法西斯法官以前寫的反法西斯起訴狀。

佛羅倫薩在八月被解放。奧莉婭娜拿著“正義與自由”字樣的紅色手環分發給遊擊隊員們。在壹次政治集會中,作為抵抗運動最年輕的代表,她被要求登上舞臺演講,穿著紅白格的小連衣裙。她還記得開場白:佛羅倫薩的人們,正在跟妳們講話的是壹個小女孩!請妳們聽聽我們年輕人的心聲!

打字機、好萊塢與NASA

她是文字的女王。每壹頁文字都向她匯報書裏的風土人情,字裏行間都是她思想帝國的疆域。

“有閱讀的惡習”,人們這樣評價她的父母,也因為這惡習,她染上終身閱讀的毛病。客廳就是書房,安有玻璃門的書櫃是她的“禁區”。有次她發燒在床,母親從櫃子裏拿給她壹本傑克倫敦的《野性的呼喚》。

人們說如果妳的理想是當壹個作家,那麽最好換壹個理想。奧莉婭娜的文學夢萌芽,她崇拜傑克倫敦的冒險生活——在美國流浪,在阿拉斯加謀生,橫穿海洋的壯舉。他是她心裏記者型作家的化身,集冒險與好奇與壹身。父母灌輸給她當作家前需要先有經濟基礎,她妥協了,等年齡合適再考慮當記者。

她讀能找到的壹切書籍。起初是希臘語和拉丁語,後來年齡漸長,她開始讀盎格魯撒克遜人的作品。美國,從赫爾曼·梅爾維爾開始讀起;英國,從莎士比亞開始閱讀;法國,她只對普魯斯特感興趣。做完家務後,托斯卡坐在奧莉婭娜身邊縫衣,她把讀書、文化作為壹種對社會的雪恥——文化不是特權,窮人也有尊嚴。而奧莉婭娜則在壹旁寫作,紙張和思想的海拔壹起攀升。

奧莉婭娜在學校固執而有侵略性。她自律、內向、完美主義。她總能拿到高分,她是那個出眾卻倔強的學生,總是輕易卷入論爭。奧莉婭娜讓老師恐懼,因為他們說錯了就會被追問到無地自容。她帶有過多的政治色彩,哲學老師每當她舉手時便會揶揄:“好吧,我們來看看這個多事鬼想做什麽。不過常識告訴我們,我們應該堵上她的嘴巴。”

她靠大量咖啡保持徹夜清醒,嚴肅對待每場考試。以優異成績從高中畢業,在意大利語寫作那天,她選擇了“從古希臘城邦到現代國家的概念‘這壹論題,這篇文章讓老師們彼此爭吵,要麽零分,要麽十分。最後,他們給了九分。最後,考官委員會主席向她提出那個預言般的問題:”長大後,妳想做什麽?”

“成為壹名作家。”奧莉婭娜擡起頭來回答道。

從高中畢業後,她選擇了謀生的專業道路,醫學。因父母沒有足夠的錢負擔學業,她輟學去工作。對她來說,工作意味著做記者。夏末的最後壹天,她穿上自己最好的壹套連衣裙,出現在裏卡索利的路上,佛羅倫薩的三大日報在此印刷出版:《民族報》、《新郵報》和《意大利中部晨報》。

她成為了《意大利中部晨報》的專欄記者。她因為寒冬騎車染上風寒與腦膜炎,不化妝,穿沒跟的鞋子。她有天賦,懂得如何用優美純正的托斯卡納語寫出文筆流暢的文章。她每篇文章都反復寫十多次,不厭其煩地修改和潤色。在討論會前,她會研究透徹話題。對於偉大作家的作品,她會閱讀以學習他們優雅的文風。

命運獎勵付出者。壹九五壹年四月的壹天,她得知壹件稀奇事——菲耶索萊,壹位信奉天主教的共產黨員去世,神父卻拒絕為其主持宗教葬禮。黨員同誌們將祭服和教堂的大蠟燭偷走,按黨規下葬。她為此撰文,投給了當時最富盛名的周刊《歐洲人》的主編阿裏戈·貝內徳蒂。

她沒有幻想能得到發表,但壹周後路過報亭時,她發現《歐洲人》第壹頁印刷著她碩大耀眼的名字,名字下面是標題:就算在菲耶索萊,上帝也需要人類。後來她被大伯責備,說她以為自己是海明威嗎?這樣喧賓奪主。後來奧莉婭娜與貝內德蒂通信,說:“您知道,先生,我伯父上次責備了我,因為我的名字字體太大了。”

“也就是說,這壹次,我們要用更大的字體來寫您的名字。”貝內德蒂回答道。

她不躋身上流,她報道上流。她在德黑蘭獲皇後接見,又在米蘭報道意大利電影業,她迅速確立自己的寫作風格——讓她聞名於世的語言風格——1.搜索消息的執著 2.記敘壹樣構思文章 3.將自己納入采訪文章之中。

壹九五五年,她去美國參加羅馬洛杉磯航線首飛的發布會,她說服報社讓她在好萊塢待壹段時間。她睡車庫,拿著500美金在洛杉磯捱生活。車庫主人是美即意大利人,她帶著奧莉婭娜開著紅色凱迪拉克逛遍整個城市,去采訪那些名流。

壹八八七年,壹名中西部的清教徒急先鋒哈維·威爾考克斯決定拋棄汙濁腐敗的洛杉磯,定居在好萊塢時,此處僅僅是壹片生長著橘樹和冬青的荒野。後來市長準許電影制作者威廉賽裏格在此拍攝膠片,而三名反抗愛迪生電影專利公司的托拉斯反叛青年薩繆爾·戈得溫、傑西·拉斯基、賽西爾·德米爾租用了壹間牛棚來拍攝電影。接下來好萊塢逐漸成為那個我們知道的好萊塢。

她的專欄名稱叫:從鎖孔中窺視好萊塢。她感覺這座電影城“愚蠢而天才雲集,腐敗墮落而清教徒,娛樂而喧囂。”她發掘出許多明星的脆弱面——只想唱歌和愉悅自己的朱迪·嘉蘭不得不因成為明星而節食。洛麗泰·揚十分孤獨,將念珠掛在汽車後視鏡上以在等紅燈時打發時間。她厭惡好萊塢的虛偽傲慢,這幾乎是好萊塢人的通性,但有時他們的笑容“足夠麻醉壹條蛇”。文章集結出版為《好萊塢的七宗罪》,想說的,都在書裏了。

她決心向那個名人圈子告別,視野不再局限於名利場的逸聞趣事,開始向外擴張。最後,她決定去報道冷戰時代的太空競賽。壹九五七年,蘇聯成功發射斯普特尼克壹號人造地球衛星,從此以後兩大國開始在太空對抗。壹九六三年和壹九六四年,她在NASA長期停留,誕生了系列報道以及壹本書《假如太陽隕落》。

她精心準備,體驗壹切。她采訪雷·道格拉斯·布拉德伯裏和艾薩克·阿西莫夫,她讀關於太空的書籍以及看NASA的影片,她為體驗火箭有多高而要求被帶到火箭頂端,她也要求穿上宇航服。在太空心理專家的心理測試裏,她因“有過多創造傾向”而結果糟糕。

她與壹位叫皮特的宇航員交好,並啟動了“奶酪計劃”——打算在月亮上(他們把月亮視為奶酪)開幾家免下車餐館的連鎖店,但奧莉婭娜說自己能忍受所有酒,包括威士忌,就是不能喝根汁汽水,於是“根汁汽水小姐”成了皮特取笑她的俏皮話。

壹九六九年九月,皮特作為後續登月任務成員之壹登上月球,帶著壹張奧莉婭娜孩童時期依偎在母親懷裏的照片,這是他對她的承諾。皮特繞過NASA層層監控,做了壹些冒險的事情,那張照片如今還能在奧莉婭娜的私人文件裏找到。

照片背後附有皮特的文字:“親愛的托斯卡,我們將這張照片帶上了揚基快船,壹直帶到了風暴洋,在月球上。壹九六九年九月十四日至二十七日,至奧莉婭娜。簽名:阿波羅第十二號指揮官。”

全金屬記者

壹無所有,但願如此。

《Nothing and Amen》在1969年首次出版,隨後獲得世界範圍內的成功。越戰並不越勇,在1987年上映的《全金屬外殼》裏,庫布裏克用“狂野的對話,絕望的機智,大膽選擇壹個無關緊要的小沖突,凸顯出戰爭的無意義”【1】

法拉奇作為《歐洲人》的外派戰地記者,在炮火聲裏用文字挺進前線,用槍支和相機以及壹支筆殺出血路。

他們害怕法拉奇。壹位在越南經營洲際酒店的法國人還記得,1968年的壹天四五個意大利記者來此喝開胃酒,他問:“妳們在慶祝什麽嗎?”他們回答說:“我們害怕。”當時奧莉婭娜已經來到了這裏。法拉奇是壹臺戰爭機器,她找到了法新社的辦事處為她辦事,還能憑勇敢紮進叢林中去報道遊擊隊員,她好像不會害怕。

但這裏是戰場。有次士兵們要重新組合屍體,然後放入棺材。天氣很冷,屍體被凍成各種姿勢。於是他們踩踏屍體向外拽,直到屍體破裂,發出可怕的爆裂聲。這是壹項費力的工作,但士兵們不用費心,壹分鐘都不用考慮。他們拉出屍體,用大棒敲碎肢體,塞進棺材,拉拽聲和敲擊聲匯成了歌聲。

法拉奇采訪南越阮將軍。那是春節攻勢,越共人數眾多,分組潛入城市,武器拆開放進運往城裏的賣花車。壹張拍攝阮將軍射擊被捆綁的越共戰俘的照片傳遍世界,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譴責。

不久後阮將軍受傷,失去了壹條腿。在醫院裏,法拉奇問他為什麽向壹名雙手被綁的戰俘射擊。他回答說,那個越共剛殺死了他的幾名警察和他們的家人,並且這越共為了不被認出,並未穿越共的制服,將軍認為這是懦夫的行為。法拉奇轉過身去,面向墻哭泣。

法新社的同行弗朗索瓦這樣回憶道,“奧莉婭娜總是選擇將自己的註意力投向人性方面——特別是在壹個佛教國家——伴隨著戰鬥。阮將軍就是壹個典型,這個警察首領因為那張冷血地在越共戰俘太陽穴上開槍的照片變得臭名昭著。他們都通過那張照片對他輕易作出評價。相反,奧莉婭娜卻從中深入,通過還原當時的具體情形和將軍當時的感情來解釋這壹行為。”

法拉奇采訪北越武元甲司令。武元甲是參與指揮第壹次第二次第三次印度支那戰爭的功臣。他壹生戰鬥,命運坎坷,壹九三九年武元甲的妻子波洛克為掩護他逃跑被日軍關押在壹間常被老鼠侵襲的牢房,幾年後她去世。法拉奇確信這是武元甲與日本人與法國人與美國人固執堅定戰鬥的原因——復仇。

《時代周刊》稱武元甲為“紅色拿破侖”【2】,法拉奇對武元甲的采訪是第壹篇偉大的獨家政治采訪,因為武元甲在生前就已是傳奇,且先前拒絕采訪。法拉奇的采訪禁止錄音,於是筆記。官員給她三張紙,上面是批準她發表的新聞,她陽奉陰違,在指定發表的下壹篇就是自己的傑作。

武元甲將軍承認越共對美國人發動的春節攻勢是壹次失敗,讓壹些越共滲入南越是壹個錯誤。而他,武元甲將軍,沒有任何錯誤。

法拉奇是壹個麻煩的記者,她總是說自己想說的。於是她得罪了所有人:對於意大利左派來說,她是保守派;對於美國政府看來,她是顛覆分子。美軍新聞官員巴裏·佐西安多次在西貢把她叫到辦公室,小心翼翼地向她宣布自己不喜歡她的文章。

當美國國務卿基辛格開始與北越談判時,她卓有成效地報道著談判的進展。停戰、停火、撤軍、互換戰俘、向和平選舉過渡,北越開始進入南越。法拉奇向讀者解釋讓美國人不舒服的事實:“基辛格很清楚他這是在投降,因為除此之外,他們別無他法。”

風雲人物采訪記

Interviews with History and Conversations with Power《風雲人物采訪記》,本章節篇幅有限,節選筆者看重的采訪重點闡述。

1.基辛格碰壁法拉奇。壹九七二年十壹月四日,法拉奇與基辛格在白宮開始采訪,接二連三的會議文件多次打斷采訪過程,最後不歡而散。法拉奇不喜歡基辛格,他總保持毫無表情的面孔,語調單調如壹,儼然政治人。

這可能是基辛格最具災難性的壹句話,他在回答自己為何如此受歡迎時先否認,然後讓步:“是的,我也會解釋壹下。可能是因為我筆記重要?最主要的壹點是因為,我總是壹個人行動。這讓人十分喜歡。對於美國人來說,他們喜歡騎著自己的馬,獨自帶著旅行隊前進的牧童。而這個牧童帶領著旅行隊走進壹個狂野的西部神話。只是帶著他的馬,如此而已。”(The main point arises from the fact that I’ve always acted alone,” he says. “Americans like that immensely. Americans like the cowboy who leads the wagon train by riding ahead alone on his horse, the cowboy who rides all alone into the town, the village, with his horse and nothing else.)

這篇報道在《歐洲人》發表後立即獲得國際關註,被美國各大報紙轉載。或許是瑜亮情緒作祟,尼克松——基辛格是他的首席顧問——對他騎馬牧童的隱喻並不樂意。基辛格試圖否認自己的言論,而法拉奇則有錄音為證。多年後,基辛格在回憶錄裏袒露同意那次采訪是他人生中做過最愚蠢的決定之壹。

2.伊斯蘭教革命領導人霍梅尼面對法拉奇則怒而離席。霍梅尼推翻了巴列維王朝的統治,而法拉奇曾在壹九七三年的采訪中稱巴列維為狗的兒子,於是法拉奇得到采訪霍梅尼的機會。法拉奇認為霍梅尼與巴列維同樣都是暴君。

為此采訪,她按要求穿上長袍。霍梅尼反感她所提出的關於伊朗女性社會地位的問題,他諷刺地說道:“如果您不像話伊斯蘭教的服裝,沒有人強制您必須穿著它。長袍是為年輕的、老實的女性準備的。”於是法拉奇脫下長袍,霍梅尼憤而離席,她以拒絕離開抗議。

直到霍梅尼的兒子對著《古蘭經》發誓,表示次日霍梅尼肯定會再次接見她,法拉奇才離開。第二天,法拉奇壹如既往提出各種尖銳的問題——為什麽要迫害其他和他壹起趕走巴列維的叛亂者、為什麽想把他的國家帶回中世紀。

法拉奇這樣評價霍梅尼——壹個狂熱分子。狂熱分子本不是有智慧的人,但霍梅尼是例外。他狂熱,卻又充滿智慧:他制定了壹系列準則,讓伊斯蘭教變得越來越有序。壹年後,當法拉奇以《紐約時報》特派記者的身份再次來到伊朗時,大使館前聚集著憤怒的人群,懷有敵意地推搡她,於是她匆忙返回機場。

3.最後想貼壹些法拉奇對鄧小平的采訪節選【3】,在後臺回復:法拉奇鄧小平。可得到歸檔的采訪文件壹份。

• Q: Will Chairman Mao's portrait above Tiananmen Gate be kept there?

問:天安門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遠保留下去?

答:永遠要保留下去。過去毛主席像掛得太多,到處都掛,並不是壹件嚴肅的事情,也並不能表明對毛主席的尊重。盡管毛主席過去有段時間也犯了錯誤,但他終究是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要締造者。拿他的功和過來說,錯誤畢竟是第二位的。他為中國人民做的事情是不能抹殺的。從我們中國人民的感情來說,我們永遠把他作為我們黨和國家的締造者來紀念。

• Q: I don't see how terrible things like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can be avoided or prevented from recurring.

問:我看不出怎樣才能避免或防止再發生諸如“文化大革命”這樣可怕的事情。

答:這要從制度方面解決問題。我們過去的壹些制度,實際上受了封建主義的影響,包括個人迷信、家長制或家長作風,甚至包括幹部職務終身制。我們現在正在研究避免重復這種現象,準備從改革制度著手。我們這個國家有幾千年封建社會的歷史,缺乏社會主義的民主和社會主義的法制。現在我們要認真建立社會主義的民主制度和社會主義法制。只有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 Q: How would you assess Jiang Qing? What score would you give her?

問:對江青妳覺得應該怎麽評價,給她打多少分?

答:零分以下,負數千分。

• Q: How would you assess yourself?

問:妳對自己怎麽評價?

答:我自己能夠對半開就不錯了。但有壹點可以講,我壹生問心無愧。妳壹定要記下我的話,我是犯了不少錯誤的,包括毛澤東同誌犯的有些錯誤,我也有份,只是可以說,也是好心犯的錯誤。不犯錯誤的人沒有。不能把過去的錯誤都算成是毛主席壹個人的。所以我們對毛主席的評價要非常客觀,第壹他是有功的,第二才是過。毛主席的許多好的思想,我們要繼承下來,他的錯誤也要講清楚。

晚節不保?法拉奇的反穆斯林之戰

2005年,華盛頓郵報對法拉奇的采訪《Prophet of Decline》第壹句就是:“法拉奇面臨牢獄之災”(Oriana Fallaci faces jail)

2001年,美國發生911事件時,法拉奇就在曼哈頓。爆炸促使法拉奇開始重估伊斯蘭教對歐陸帶來的沖擊。從2002年以《The Rage and the Pride》開始,她撰寫三部曲,04年出版了《理性的力量》與《啟示錄》。她寫給歐洲人歐洲人,試圖喚醒他們捍衛自己價值的意識。

1933年,意大利歷史學家加埃塔諾·薩爾韋米尼流亡到紐約召開會議,讓美國人相信希特勒與墨索裏尼對美構成極度威脅。那次講話發表在五月七日紐約伊爾維廣場賓館裏舉行的正義與自由反法西斯會議中,而奧莉婭娜將此聲明裝裱放在自己的起居室內。

“人們不能逃避戰爭,因為戰爭是生活的壹部分。”她在三部曲中如是說。在意大利她成了右派的聖人,而以前她在美國被當作共產黨人。

在壹次訪談裏她這樣說道:“我是以前人們口中的左派人士。實際上,我到今天都不知道這些愚蠢的詞語代表什麽意思——左派、右派,全都跟屎壹樣——但是有壹點我很確定,那就是——自由對我來說尤為重要。”她壹直相信阻止壹個人說話是法西斯行徑,“法西斯主義不是壹種思想意識,是壹種行為。”

法拉西在紐約的住所是壹幢十九世紀的英俊的褐石屋,漆成白色,後面有壹個圍墻花園。她從小就渴望擁有這樣壹棟房子,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她在意大利的壹個小女孩,在美軍飛行員投遞的壹個護理包裹裏發現了壹本《科利爾》雜誌,並愛上了壹篇關於美國房子的攝影文章。

"說來好笑,我們意大利的建築很奇妙,我渴望擁有這樣的房子,"她說。"我從小就有這樣的執念,白房子配黑門。" 在裏面的二樓房間裏,有壹種學者式的、略顯破舊的優雅。書架上擺放著法拉西的譯著和狄更斯、伏爾泰和莎士比亞的皮裝初版。

墻上掛著十八世紀和十九世紀的油畫;壹張帶彩色玻璃燈的小桌上放著壹部老式的奶油色撥號電話。在這樣的環境下,妳可以想象退休的教授們喝著波特酒,和藹地討論希臘語分詞。但這並不是那種妳能想象到壹個像法拉西這樣年紀的女人會大喊 "媽媽咪呀!"並威脅打傷人或砸破別人的頭這樣的場景。

在她生命的晚年,她已經患上了癌癥。她毫不掩飾自己患癌的事實,並把抗癌作為壹種戰爭。她壹支接壹支地點燃香煙,既然現在已經確診了腫瘤,更不該停止抽煙了,她這樣說道。但她確信腫瘤不是抽煙的結果,而可能是她和美軍在科威特時吸入了伊拉克軍隊撤退時焚燒油田產生的黑煙。

她是終身的無神論者,但她欣賞基督教的文化,她自稱“基督教無神論者”(Christian atheist),去世前,她與教皇本篤十六世會面,那是壹次私人的會面,內容至今無人知曉。

她出生時伴隨著聖瑪利亞德菲奧萊大教堂(佛羅倫薩的主教堂)的鐘聲出生,當2006年9月14日晚,她在佛羅倫薩聖基亞婭拉醫院與世長辭。當棺材被擡出這座建築時,主教堂響起鐘聲,為她送別。

法拉奇從不妥協,她唯壹的罪在怯懦踏出進步的文化裏獨自長途跋涉。

微信搜索:The Wegelist,独立写作,欢迎争鸣。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