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民
王庆民

中左翼社会民主主义者;希望为没有话语权的边缘人群发声者;致力于改善民权民生,做些实事

(转载)梁启超:《新民说》一至四节:第一节 叙论    第二节 论新民为今日中国第一急务 第三节 释新民之义 第四节 就优胜劣败之理以证新民之结果而论及取法之所宜

百年前的清末民初,无数仁人志士投身民族解放、社会革新的救亡启蒙大潮中。那时的先驱,充分认识到启蒙国人的必须性和文化教育的重要性。严复就曾言中国需要“开民智、鼓民力、新民德”。梁启超则写下《新民说》,详细阐述了启蒙大众、改造国民的缘由、内容、方式。


可惜的是,百年后的中国,不仅没有实现启蒙先驱的理想,还越发倒退,国民上诈下愚、社会死气沉沉。但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回溯历史、重拾先驱的宝贵遗产,从中寻找民族的出路,实现人民的自由解放和祖国的涅槃新生。


梁启超这部《新民说》,立意高远、内容充实、语言精细、言辞恳切,这些文字过了百年仍然熠熠生辉,其蕴含的价值万金不能相易。我们不能仅仅欣赏,还要努力去实践。


(当然,《新民说》也有一些不足与缺陷,如梁启超在文中过于强调不同民族特性差异,并对如拉丁民族颇有贬损。但是这在20世纪初属正常现象,可以批判,但不必求全责备)


内容较长,分批摘录


第一节 叙论

第二节 论新民为今日中国第一急务

第三节 释新民之义

第四节 就优胜劣败之理以证新民之结果而论及取法之所宜

第五节 论公德

第六节 论国家思想

第七节 论进取冒险

第八节 论权利思想

第九节 论自由

第十节 论自治

第十一节 论进步

第十二节 论自尊

第十三节 论合群

第十四节 论生利分利

第十五节 论毅力

第十六节 论义务思想

第十七节 论尚武

第十八节 论私德

第十九节 论民气

第二十节 论政治能力


第一节 叙论


自世界初有人类以迄今日,国于环球上者,何啻千万?问其岿然今存,能在五大洲地图占一颜色者,几何乎?曰︰百十而已矣。此百十国中,其能屹然强立,有左右世界之力,将来可以战胜于天演界者,几何乎?曰︰四五而已矣。夫同是日月,同是山川,同是方趾,同是圆颅,而若者以兴,若者以亡,若者以弱,若者以强;则何以故?或曰:“是在地利。”然今之亚美利加,犹古阿美利加,而盎格鲁撒逊〈英国人种之名也〉民族何以享其荣?古之罗马,犹今之罗马,而拉丁民族何以坠其誉?或曰:“是在英雄。”然非无亚历山大,而何以马基顿今已成灰尘?非无成吉思汗,而何以蒙古几不保残喘?呜呼噫嘻!吾知其由。国也者,积民而成。国之有民,犹身之有四肢五脏筋脉血轮也。未有四肢已断,五脏已瘵,筋脉已伤,血轮已涸,而身犹能存者。则亦未有其民愚陋怯弱涣散混浊,而国犹能立者。故欲其身之长生久视,则摄生之术不可不明;欲其国之安富尊荣,则新民之道不可不讲。


第二节 论新民为今日中国第一急务


吾今欲极言新民为当务之急,其立论之根柢有二:一曰关于内治者,二曰关于外交者。

所谓关于内治者何也?天下之论政术者多矣,动曰某甲误国,某乙殃民;某之事件,政府之失机,某之制度,官吏之溺职。若是者,吾固不敢谓为非然也。虽然,政府何自成?官吏何自出?斯岂非来自民间者耶?某甲某乙者,非国民之一体耶?久矣!夫聚群盲不能成一离娄,聚群聋不能成一师旷,聚群怯不能成一乌获。以若是之民,得若是之政府官吏,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其又奚尤?西哲常言:政府之与人民,犹寒暑表之与空气也。室中之气候,与针里之水银,其度必相均,而丝毫不容假借。国民之文明程度低者,虽得明主贤相以代治之,及其人亡则其政息焉。譬犹严冬之际置表于沸水中,虽其度骤升,水一冷而坠如故矣。国民之文明程度高者,虽偶有暴君污吏虔刘一时,而其民力自能补救之而整顿之;譬犹溽暑之时置表于冰块上,虽其度忽落,不俄顷则冰消而涨如故矣。然则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非尔者,则虽今日变一法,明日易一人,东涂西抹,学步效颦,吾未见其能济也。夫吾国言新法数十年而效不睹者,何也?则于新民之道未有留意焉者也。

今草野忧国之士,往往独居深念,叹息相望,曰:安得贤君相,庶拯我乎?吾未知其所谓贤君相者,必如何而始为及格。虽然,若以今日之民德、民智、民力,吾知虽有贤君相,而亦无以善其后也。夫拿破仑旷世之名将也,苟授以旗绿之惰兵,则不能敌黑蛮;哥仑布航海之大家也,苟乘以朽木之胶船,则不能渡溪沚。彼君相者,非能独治也。势不得不任疆臣,疆臣不得不任监司,监司不得不任府县,府县不得不任吏胥。此诸级中人,但使其贤者半,不肖者半,犹不足以致治,而况乎其百不得一也!今为此论者,固知泰西政治之美,而欲吾国之效之矣。但推其意,得毋以若彼之政治,皆由其君若相独力所制造耶?试与一游英、美、德、法之都,观其人民之自治何如?其人民与政府之关系何如?观之一省,其治法俨然一国也;观之一市、一村落,其治法俨然一国也;观之一党会、一公司、一学校,其治法俨然一国也;乃至观之一人,其自治之法,亦俨然治一国也。譬诸盐有咸性,积盐如陵,其咸愈醲,然剖分此如陵之盐为若干石,石为若干斗,斗为若干升,升为若干颗,颗为若干阿屯,无一不咸,然后大咸乃成。抟沙挼粉而欲以求咸,虽隆之高于泰岱,犹无当也。故英美各国之民,常不待贤君相而足以致治。其元首,则尧、舜之垂裳可也,成王之委裘亦可也;其官吏,则曹参之醇酒可也,成瑨之坐啸亦可也。何也?以其有民也。故君相常倚赖国民,国民不倚赖君相。小国且然,况吾中国幅员之广,尤非一二人之长鞭所能及者耶!

则试以一家譬一国。苟一家之中,子妇弟兄,各有本业,各有技能,忠信笃敬,勤劳进取,家未有不勃然兴者。不然者,各委弃其责任,而一望诸家长,家长而不贤,固阖室为饿殍,藉令贤也,而能荫庇我者几何?即能荫庇矣,而为人子弟,累其父兄,使终岁勤动,日夕忧劳,微特于心不安,其毋乃终为家之累耶?今之动辄责政府望贤君相者,抑何不恕?抑何不智?英人有常言曰:“That's your mistake, I couldn't help you。”译意言:“君误矣,吾不能助君也。”此虽利己主义之鄙言,而实鞭策人自治自助之警句也。故吾虽日望有贤君相,吾尤恐即有贤君相,亦爱我而莫能助也。何也?责望不贤君相者深,则自责望者必浅,而此责人不责己、望人不望己之恶习,即中国所以不能维新之大原。我责人,人亦责我,我望人,人亦望我,是四万万人,遂互消于相责相望之中,而国将谁与立也?新民云者,非新者一人,而新之者又一人也,则在吾民之各自新而已。孟子曰:“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自新之谓也,新民之谓也。

所谓关于外交者何也?自十六世纪以来(约三百年前),欧洲所以发达,世界所以进步,皆由民族主义(Nationalism)所磅礴冲激而成。民族主义者何?各地同种族、同言语、同宗教、同习俗之人,相视如同胞,务独立自治,组织完备之政府,以谋公益而御他族是也。此主义发达既极,驯至十九世纪之末(近二三十年),乃更进而为民族帝国主义(National Imperialism)。民族帝国主义者何?其国民之实力,充于内而不得不溢于外,于是汲汲焉求扩张权力于他地,以为我尾闾。其下手也,或以兵力,或以商务,或以工业,或以教会,而一用政策以指挥调护之是也。近者如俄国之经略西伯利亚、土耳其,德国之经略小亚细亚、阿非利加,英国之用兵于波亚,美国之县夏威、掠古巴、攘菲律宾,皆此新主义之潮流,迫之不得不然也。而今也于东方大陆,有最大之国,最腴之壤,最腐败之政府,最散弱之国民,彼族一旦窥破内情,于是移其所谓民族帝国主义者,如群蚁之附膻,如万矢之向的,离然而集注于此一隅。彼俄人之于满洲,德人之于山东,英人之于扬子江流域,法人之于两广,日人之于福建,亦皆此新主义之潮流,迫之不得不然也。

夫所谓民族帝国主义者,与古代之帝国主义迥异。昔者有若亚历山大,有若查理曼,有若成吉思汗,有若拿破仑,皆尝抱雄图,务远略,欲蹂躏大地,吞并弱亡。虽然,彼则由于一人之雄心,此则由于民族之张力;彼则为权威之所役,此则为时势之所趋。故彼之侵略,不过一时,所谓暴风疾雨,不崇朝而息矣;此之进取,则在久远,日扩而日大,日入而日深。吾中国不幸而适当此盘涡之中心点,其将何以待之?曰:彼为一二人之功名心而来者,吾可以恃一二之英雄以相敌;彼以民族不得已之势而来者,非合吾民族全体之能力,必无从抵制也;彼以一时之气焰骤进者,吾可以鼓一时之血勇以相防;彼以久远之政策渐进者,非立百年宏毅之远猷,必无从幸存也。不见乎瓶水乎,水仅半器,他水即从而入之,若内力能自充塞本器,而无一隙之可乘,他水未有能入者也。故今日欲抵挡列强之民族帝国主义,以挽浩劫而拯生灵,惟有我行我民族主义之一策。而欲实行民族主义于中国,舍新民末由。

今天下莫不忧外患矣。虽然,使外而果能为患,则必非一忧之所能了也。夫以民族帝国主义之顽强突进如彼其剧,而吾犹商榷于外之果能为患与否,何其愚也!吾以为患之有无,不在外而在内。夫各国固同用此主义也,而俄何以不施诸英,英何以不施诸德,德何以不施诸美,欧美诸国何以不施诸日本?亦曰有隙与无隙之分而已。人之患瘵者,风寒、暑湿、燥火,无一不足以侵之;若血气强盛、肤革充盈者,冒风雪,犯暴暵,冲瘴疠,凌波涛,何有焉?不自摄生,而怨风雪、暴暵、波涛、瘴疠之无情,非直彼不任受,而我亦岂以善怨而获免耶?然则为中国今日计,必非恃一时之贤君相而可以弭乱,亦非望草野一二英雄崛起而可以图成,必其使吾四万万人之民德、民智、民力,皆可与彼相埒,则外自不能为患,吾何为而患之!此其功虽非旦夕可就乎,然孟子有言:“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苟为不蓄,终身不得。”今日舍此一事,别无善图,宁复可蹉跎蹉跎,更阅数年,将有欲求如今日而不可复得者。呜呼!我国民可不悚耶!可不勖耶!


第三节 释新民之意


新民云者,非欲吾民尽弃其旧以从人也。新之义有二:一曰淬厉其所本有而新之,二曰采补其所本无而新之。二者缺一,时乃无功。先哲之立教也,不外因材而笃与变化气质之两途,斯即吾淬厉所固有、采补所本无之说也。一人如是,众民亦然。

凡一国之能立于世界,必有其国民独具之特质。上自道德法律,下至风俗习惯、文学美术,皆有一种独立之精神,祖父传之,子孙继之,然后群乃结,国乃成。斯实民族主义之根柢源泉也。我同胞能数千年立国于亚洲大陆,必其所具特质有宏大、高尚、完美,厘然异于群族者,吾人所当保存之而勿失坠也。虽然,保之云者,非任其自生自长,而漫曰“我保之,我保之”云尔。譬诸木然,非岁岁有新芽之茁,则其枯可立待;譬诸井然,非息息有新泉之涌,则其涸不移时。夫新芽、新泉岂自外来者耶?旧也而不得不谓之新,惟其日新,正所以全其旧也。濯之拭之,发其光晶;锻之炼之,成其体段;培之浚之,厚其本原;继长增高,日征月迈,国民之精神,于是乎保存,于是乎发达。世或以“守旧”二字为一极可厌之名词,其然岂其然哉?吾所患不在守旧,而患无真能守旧者。真能守旧者何?即吾所谓淬厉其固有而已。

仅淬厉固有而遂足乎?曰不然。今之世非昔之世,今之人非昔之人。昔者吾中国有部民而无国民,非不能为国民也,势使然也。吾国夙巍然屹立于大东,环列皆小蛮夷,与他方大国未一交通,故我民常视其国为天下。耳目所接触,脑筋所濡染,圣哲所训示,祖宗所遗传,皆使之有可以为一个人之资格,有可以为一家人之资格,有可以为一乡一族人之资格,有可以为天下人之资格,而独无可以为一国国民之资格。夫国民之资格,虽未必有以远优于此数者,而以今日列国并立、弱肉强食、优胜劣败之时代,苟缺此资格,则决无以自立于天壤。故今日不欲强吾国则已,欲强吾国,则不可不博考各国民族所以自立之道,汇择其长者而取之,以补我之所未及。今论者于政治、学术、技艺,皆莫不知取人长以补我短矣,而不知民德、民智、民力,实为政治、学术、技艺之大原。不取于此而取于彼,弃其本而摹其末,是何异见他树之蓊郁,而欲移其枝以接我槁干;见他井之汩涌,而欲汲其流以实我眢源也。故采补所本无以新我民之道,不可不深长思也。

世界上万事之现象,不外两大主义:一曰保守,二曰进取。人之运用此两主义者,或偏取甲,或偏取乙,或两者并起而相冲突,或两者并存而相调和。偏取其一,未有能立者也。有冲突则必有调和,冲突者,调和之先驱也。善调和者,斯为伟大国民,盎格鲁-撒逊人种是也。譬之跬步,以一足立,以一足行;譬之拾物,以一手握,以一手取。故吾所谓新民者,必非如心醉西风者流,蔑弃吾数千年之道德、学术、风俗,以求伍于他人;亦非如墨守故纸者流,谓仅抱此数千年之道德、学术、风俗,遂足以立于大地也。

第四节 就优胜劣败之理以证新民之结果而论及取法之所宜

在民族主义立国之今日,民弱者国弱,民强者国强,殆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有丝毫不容假借者。今请将地球民族之大势,列为一表,而论其所以迭代消长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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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地球民族之大别五,闻其最有势力于今世者谁乎?白色种人是也。白色民族之重要者三(白种不止此三派,条顿亦不止彼二派。此不过举其要者耳,此文非考据种族,不必然鳃鳃也)。其最有势力于今世者谁乎?条顿人是也。条顿民族之重要者二,其最有势力于今世者谁乎?盎格鲁-撒逊人是也,当其始沟分而居,不相杂侧也。则无论若何之民族,皆可以休养生息于其部分之内。然天演物竞之公例,既驱人类使不得不接触、不交通、不争竞,一旦接触、交通、争竞,而一起一仆之数乃立见。不观于斗蟀者乎?百蟀各处一笼,各自雄也。并而一之,一日而死十六七,两日而死十八九,三日而所余者仅一二焉矣。所余之一二,必其最强者也。然则稍不强者殆而已矣。黑、红、棕之人与白人相遇,如汤沃雪,瞬即消灭,夫人而知矣。今黄人与之遇,又著著失败矣。若夫观白人之自竞也,彼斯拉夫民族,常为阿士曼黎之专制政府与卢马纳及哈菩士卜之条顿人王家所轭缚,至今罕能自伸。拉丁民族,虽当中世时代,曾臻全盛,及其与条顿人相遇,遂不可支。自罗马解纽以来,今日欧洲之建国,无一不自条顿人之手而成。如皮士噶人之于西班牙,士埃威人之于葡萄牙,郎拔人之于意大利,佛兰克人之于法兰西、比利时,盎格鲁-撒逊人之于英吉利,士康的拿比亚人之于丹麦、瑞典、那威,日耳曼人之于德意志、荷兰、瑞士、奥大利。凡此皆现代各国之主动力也,而一皆自条顿人发之成之,是条顿人不啻全世界动力之主人翁也。而条顿人之中,又以盎格鲁-撒逊人为主中之主,强中之强。今日地球陆地四分之一以上被其占领,人类四分之一以上受其统治。而势力范围之布于五洲各地者,且日进而未有已焉。今试就百年来各国用语之人数变迁,列为一表,而知盎格鲁民族之进步,有令人惊绝者。

用语比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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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两表比较之,则此九十年间,英语之位置,由第五跃至第一,由二千〇五十二万,跃至一万一千一百万,由百分之十二有奇,跃至百分之二十七有奇。骎骎然遂有吞全球括四海之势,盎格鲁-撒逊人之气焰,谁能御之!由此观之,则今日世界上最优胜之民族可以知矣。五色人相比较,白人最优。以白人相比较,条顿人最优。以条顿人相比较,盎格鲁撒逊人最优。此非吾趋势利之言也,天演界无可逃避之公例实如是也。使日耳曼人能自新以优胜于盎格鲁-撒逊,则他日能代之以兴,亦未可知。使斯拉夫人、拉丁人能自新以优胜于条顿人,使黄人能自新以优胜于白人,则其他日之结果亦然。要之现在之地位,则其优劣之数,实如上所云云矣。然则吾所谓博考民族所以自立之道,汇择其长而取之以补我所未及者,援取法乎上之例,不可不求诸白人,不可不求诸白人中之条顿人,不可不求诸条顿人中之盎格鲁-撒逊人。

白人之优于他种人者何也?他种人好静,白种人好动;他种人狃于和平,白种人不辞竞争;他种人保守,白种人进取。以故他种人只能发生文明,白种人则能传播文明。发生文明者,恃天然也;传播文明者,恃人事也。试观泰西文明动力之中心点,由安息、埃及而希腊,由希腊而罗马,由罗马而大西洋沿岸诸国,而遍于大陆,而飞渡磅礴于亚美利加。今则回顾而报本于东方焉,其机未尝一日停,其勇猛、果敢、活泼、宏伟之气,比诸印度人何如?比诸中国人何如?其他小国,更不必论矣。然则白种人所以雄飞于全球者非天幸也,其民族之优胜使然也。

条顿人之优于他白人者何也?条顿人政治能力甚强,非他族所能及也。如彼希腊人及斯拉夫人,虽能立地方自治之制,而不能扩充之,其能力全集注于此最小之公共团体。而位于此团体之上者,有国家之机关;位于此团体之下者,有个人之权利,皆非彼等所能及也。以故其所生之结果有三缺点:人民之权利不完,一也;团体与团体之间不相联属,二也;无防御外敌之力,三也。故希腊人一轭于罗马,再轭于土耳其,三轭于条顿人,数千年不见天日。而斯拉夫人今犹呻吟于专制恣暴政体之下而未有已也。至如迦特民族(罗马一统前之郜儿人,及今之爱尔兰人与苏格兰之高地人,皆属于此族),虽其勇敢之气冠绝一时,而政治思想更薄弱,故惟知崇拜一二膂力之英雄,而国民不有独立团结,虽能建无数之小军国,而无统一之之道,能创大宗教,而不能成大国家。至于拉丁人,则远优于彼等矣,能建伟大之罗马帝国,统一欧陆,能制完备之罗马民法,垂型千年。虽然,其思想太大而不能实施,动欲统治宇内,而地方自治之制被破坏焉,个人权利被蹂躏焉,务张国力而不养人格。故及罗马之末叶,而拉丁之腐败卑劣闻天下。虽及今日,而其沿袭之旧质,犹不能除,好虚荣,少沉实。时则倾于保守,抱陈腐而不肯稍变;时则驰于急激,变之不以次第。若法兰西人,其代表也。百年之内,变政体者六,易宪法者十四,至今名为民主,而地方自治与个人权利,毫不能扩充,此拉丁人所以日蹙于天演之剧场也。若夫条顿人,则其始在日耳曼森林中为一种蛮族时,其个人强立自由之气概,传诸子孙而不失,而又经罗马文化之薰习锻炼,两者和合,遂能成一特性之民族,而组织民族的国家(National State),创代议制度,使人民皆得参预政权,集人民之意以为公意,合人民之权以为国权,又能定团体与个人之权限,定中央政府与地方自治之权限,各不相侵,民族全体得应于时变,以滋长发达。故条顿人今遂优于天下,非天幸也,其民族之优胜使然也。

盎格鲁-撒逊人之尤优于他条顿人者,何也?其独立自助之风最盛。自其幼年在家庭,在学校,父母师长皆不以附庸待之,使其练习世务,稍长而可以自立,不倚赖他人。其守纪律、循秩序之念最厚,其常识(Common Sense)最富,常不肯为无谋之躁妄举动;其权利之思想最强,视权利为第二之生命,丝毫不肯放过;其体力最壮,能冒万险;其性质最坚忍,百折不回;其人以实业为主,不尚虚荣。人皆务有职业,不问高下。而坐食之官吏政客,常不为世所重;其保守之性质亦最多,而常能因时势,鉴外群,以发挥光大其固有之本性。以此之故,故能以区区北极三孤岛,而孳殖其种于北亚美利加、澳大利亚两大陆,扬其国旗于日所出入处,巩其权力于五洲四海冲要咽喉之地,而天下莫之能敌也。盎格鲁-撒逊人所以定霸于十九世纪,非天幸也,其民族之优胜使然也。

然则吾之所当取法者可知已。观彼族之所以衰所以弱,此族之所以兴所以强,而一自省焉:吾国民之性质,其与彼召衰、召弱者异同若何?与此致兴、致强者异同若何?其大体之缺陷在何处?其细故之薄弱在何处?一一勘之,一一鉴之,一一改之,一一补之,于是乎新国民可以成。今请举吾国民所当自新之大纲小目,条分缕析,于次即详论之。


第四节 就优胜劣败之理以证新民之结果而论及取法之所宜

编辑

在民族主义立国之今日,民弱者国弱,民强者国强,殆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有丝毫不容假借者。今请将地球民族之大势,列为一表,而论其所以迭代消长之由。


(一)黑色民族 

(二)红色民族 

(三)棕色民族 

民族 

(四)黄色民族 

(甲)拉丁民族(Latin)法葡班诸国 

(五)白色民族 (乙)斯拉夫民族(Slavonians)俄奥诸国 

(子)日耳曼民族德国

(丙)条顿民族(Teutons)英德荷诸国 

(丑)盎格鲁撒逊民族(Anglo Saxon)英美两国

凡地球民族之大别五,闻其最有势力于今世者谁乎?白色种人是也。白色民族之重要者三〈(白种不止此三派,条顿亦不止彼二派,此不过举其要者耳。此文非考据种族,不必鳃鳃也。)〉,其最有势力于今世者谁乎?条顿人是也。条顿民族之重要者二,其最有势力于今世者谁乎?盎格鲁撤逊人是也。当其始沟分而居,不相杂厕也,则无论若何之民族,皆可以休养生息于其部分之内。然天演物竞之公例,既驱人类使不得不接触,不交通,不争竞;一旦接触交通争竞,而一起一仆之数乃立见。不观于斗蟀者乎?百蟀各处一笼,各自雄也。并而一之,一日而死十六七,两日而死十八九,三日而所余者仅一二焉矣。所余之一二,必其最强者也,然则稍不强者殆而已矣!黑红棕之人与白人相遇,如汤沃雪,瞬即消灭,夫人而知矣。今黄人与之遇,又着着失败矣!若夫观白人之自竞也,彼斯拉夫民族,常为阿士曼黎之专制政府,与卢马纳及哈菩士卜之条顿人王家所轭缚。至今罕能自伸。拉丁民族,虽当中世时代,曾臻全盛,及其与条顿人相遇,遂不可支。自罗马解纽以来,今日欧洲之建国,无一不自条顿人之手而成。如皮士噶人之于西班牙;士埃威人之于葡萄牙;郎拔人之于意大利;佛兰克人之于法兰西、比利时;盎格鲁撒逊人之于英吉利;士康的拿比亚人之于丹麦、瑞典、那威;日耳曼人之于德意志、荷兰、瑞士、奥大利。凡此皆现代各国之主动力也,而一皆自条顿人发之成之。是条顿人不啻全世界动力之主人翁也。而条顿人之中,又以盎格鲁撒逊人为主中之主,强中之强。今日地球陆地四分之一以上,被其占领;人类四分之一以上,受其统制。而势力范围之布于五洲各地者,且日进而未有已焉。今试就百年来各国用语之人数变迁,列为一表,而知盎格鲁民族之进步,有令人惊绝者!




用语比数表 :

一八○一年 用各国语人数 百分比较 一八九○年 用各国语人数 百分比较

法语 三一、四五○ 千 一九.四 英语 一一一、一○○ 千 二七.七

俄语 三○、七七○ 一九.○ 德语 七五、二○○ 一八.八

德语 三○、三二○ 一八.七 俄语 七五、○九○ 一八.七

西班语 二六、一九○ 一六.二 法语 五一、二○○ 一二.七

英语 二○、五二○ 一二.七 西班语 四二、八○○ 一○.七

意语 一五、○七○ 九.三 意语 三三、○○○ 八.三

葡语 七、四八○ 四.七 葡语 一三、○○○ 三.二


由两表比较之,则此九十年间,英语之位置,由第五跃至第一,由二千零五十二万,跃至一万一千一百万。由百分之十二有奇,跃至百分之二十七有奇,骎骎然遂有吞全球括四海之势。盎格鲁撒逊人之气燄,谁能御之?由此观之,则今日世界上最优胜之民族可以知矣。五色人相比较,白人最优;以白人相比较,条顿人最优。以条顿人相比较,盎格鲁撒逊人最优。此非吾趋势利之言也。天演界无可逃避之公例,实如是也。使日耳曼人能自新以优胜于盎格鲁撒逊,则他日能代之以兴,亦未可知。使斯拉夫人、拉丁人能自新以优胜于条顿人。使黄人能自新以优胜于白人,则其他日之结果亦然。要之现在之地位,则其优劣之数,实如上所云云矣。然则吾所谓博考民族所以自立之道,汇择其长而取之以补我所未及者。援取法乎上之例,不可不求诸白人,不可不求诸白人中之条顿人,不可不求诸条顿人中之盎格鲁撒逊人。



白人之优于他种人者何也?他种人好静,白种人好动。他种人狃于和平,白种人不辞竞争。他种人保守,白种人进取。以故他种人只能发生文明,白种人则能传播文明。发生文明者,恃天然也;传播文明者,恃人事也。试观泰西文明动力之中心点,由安息、埃及而希腊,由希腊而罗马,由罗马而大西洋沿岸诸国,而遍于大陆,而飞渡磅礡于亚美利加,今则回顾而报本于东方焉!其机未尝一日停。其勇猛果敢活泼宏伟之气,比诸印度人何如?比诸中国人何如?其他小国,更不必论矣。然则白种人所以雄飞于全球者,非天幸也,其民族之优胜使然也。



条顿人之优于他白人者何也?条顿人政治能力甚强,非他族所能及也。如彼希腊人及斯拉夫人,虽能立地方自治之制,而不能扩充之。其能力全集注于此最小之公共团体,而位于此团体之上者,有国家之机关;位于此团体之下者,有个人之权利,皆非彼等所能及也。以故其所生之结果,有三缺点:人民之权利不完,一也;团体与团体之间不相联属,二也;无防御外敌之力,三也。故希腊人一轭于罗马,再轭于土耳其,三轭于条顿人,数千年不见天日。而斯拉夫人今犹呻吟于专制恣暴政体之下,而未有已也。至如迦特民族〈(罗马一统前之郜儿人,及今之爱尔兰人与苏格兰之高地人,皆属于此族。)〉,虽其勇敢之气,冠绝一时,而政治思想更薄弱。故惟知崇拜一二膂力之英雄,而国民不能独立团结。虽能建无数之小军国,而无统一之之道。能创大宗教,而不能成大国家。至于拉丁人,则远优于彼等矣。能建伟大之罗马帝国,统一欧陆;能制完备之罗马民法,垂型千年。虽然,其思想太大而不能实施。动欲统制宇内,而地方自治之制被破坏焉,个人权利被蹂躏焉。务张国力而不养人格,故及罗马之末叶,而拉丁之腐败卑劣闻天下。虽及今日,而其沿袭之旧质,犹不能除。好虚荣,少沈实。时则倾于保守,抱陈腐而不肯稍变;时则驰于急激,变之不以次第。若法兰西人,其代表也。百年之内,变政体者六,易宪法者十四,至今名为民主,而地方自治与个人权利,毫不能扩充。此拉丁人所以日蹙于天演之剧场也。若夫条顿人,则其始在日耳曼森林中为一种蛮族时,其个人强立自由之气概,传诸子孙而不失。而又经罗马文化之薰习锻炼,两者和合,遂能成一特性之民族。而组织民族的国家 (NationalState) ,创代议制度,使人民皆得参预政权,集人民之意以为公意,合人民之权以为国权。又能定团体与个人之权限,定中央政府与地方自治之权限,各不相侵。民族全体,得应于时变,以滋长发达;故条顿人今遂优于天下。非天幸也,其民族之优胜使然也。



盎格鲁撒逊人之尤优于他条顿人者何也?其独立自助之风最盛。自其幼年在家庭,在学校,父母师长,皆不以附庸待之。使其练习世务,稍长而可以自立,不倚赖他人。其守纪律循秩序之念最厚,其常识 (Common Sense) 最富,常不肯为无谋之躁妄举动。其权利之思想最强,视权利为第二之生命,丝毫不肯放过。其体力最壮,能冒万险。其性质最坚忍,百折不回。其人以实业为主,不尚虚荣。人皆务有职业,不问高下。而坐食之官吏政客,常不为世所重。其保守之性质亦最多,而常能因时势,鉴外群,以发挥光大其固有之本性。以此之故,故能以区区北极三孤岛,而孳殖其种于北亚美利加、澳大利亚两大陆。扬其国旗于日所出入处,巩其权力于五洲四海冲要咽喉之地,而天下莫之能敌也。盎格鲁撤逊人所以定霸于十九世纪,非天幸也,其民族之优胜使然也。



然则吾之所当取法者可知已。观彼族之所以衰所以弱,此族之所以兴所以强,而一自省焉。吾国民之性质,其与彼召衰召弱者异同若何?与此致兴致强者异同若何?其大体之缺陷在何处?其细故之薄弱在何处?一一勘之,一一鉴之,一一改之,一一补之;于是乎新国民可以成。今请举吾国民所当自新之大纲小目,条分缕析,于次节详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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