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宁做我
毋宁做我

I read about the good, the beautiful, the self and love. *The better part of my heart is open.

我手写他心


一个白人女性写了一部围绕拉丁裔移民苦难的小说,是否算文化盗用(appropriation)?这是最近围绕畅销书 American Dirt 的核心争议之一。一些人认为 lived experience 是艺术创作保持 authenticity 的必要条件,由于一个白人女性并不能体会像拉丁裔一样生活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以拉丁裔的口吻进行创作就有盗用其他群体的生活经验之嫌。


Llived experience 真是艺术创作保持真诚的必要条件吗?


虽然 “我手写我心” 听上去天然正当,但我们不能将其理解为 ”我手只写我心”,因为 “他心” 同样是我们创作的对象。如果我们基于 lived experience 而将 “他心” 排除在外,这不但意味着群体层面的女性不能书写男性,白人不能书写少数族裔,异性恋不能书写同性恋,还意味着个体层面的我不能书写你,任何人不能书写别的任何人。这无疑是荒谬的。


我们书写范围不局限于 “我心” 是因为我们不由自主地对自己亲历的历史以外的世界中的人感兴趣,我们想要以创作的媒介来认识他们,假装成为他们,或者仅仅表达我们对他们的存在的好奇,困惑,憧憬和恐惧。我们有书写 “他心” 的欲求因为我们渴望交流,因为我们不想孤独而封闭地活在世上。因此,在想象中书写他人,是我们获得社群认同的重要途径。


我们对 “他心” 的书写诚然不能和 “他手写他心” 的直接,真实,第一人称视角相比拟,但它仍然是后者不可或缺的补充。当他们想要了解别人眼中的自己的时候,我们对 “他心” 的书写便派上大用途。本质上,这是因为我们和他们都相信,自我理解是一项公共活动。这意味着,一个人的经验不仅是她个人的财产,还同时是共享的人类经验。在艺术创作中,这种共享所带来的无边界感和创作自由显得尤为珍贵。


作为亲历经验的拥有者,我们可以指出他人对我们的想象的不足与偏颇,而轻易以身份盗用的名义拒斥他人对我们的想象,是我们对于自己的公共身份的漠视乃至厌弃,是一种非人道的冲动。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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